那些只若初见的郑州美食

阿信米皮

三十年前——不敢说天天,但每星期还是敢保证的——至少间歇性发作一次去服用阿信米皮,我甚至在距离小店几百米远的医学院大转盘就能闻到阿信米皮的味道,然后条件反射般转动自行车把,向桥头的阿信米皮店骑去。

大概率会碰到排队,很多人属于打包回家,但往往、他们会专门点一碗不打包的吃了再走,估计他们不先内服一碗的话一定支撑不到家门口。我这么想是因为我有体验,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每次我来吃阿信米皮,都是初体验。

人生只若初见,哪怕对一碗米皮而言。

她皮相雪白,有温度,弹性还恰到好处,浸在清透的液体里,用嘴嘬之,啧啧如山间小溪,咄咄似白蛇入洞,身心俱爽,美哉乐哉。

等下一次再来吃,她又把奔放火爆的一面展现给你,辛辣上脑、热香扑鼻,服务员的动作也格外干脆利落,长勺如飞,各类液体入碗,调出一碗琼浆玉液。

“辣椒?”服务员在窗口里问。

“少放。”我在窗口外答。

服务员捏起两条米皮,在辣椒盆里一蘸,打着旋儿放入碗中,端到窗口台面。

这就是了。

每次来,她给我的惊喜是总比你记忆中的要香、要辣、要解馋。反正就是不一样的感觉。

三十年后的今天,阿信米皮店再度出现在街头,从业者与当年也是密切相关。对于我而言,我去,不是为了找回当年的什么感觉,只是一个对自己过去的小小怀念。这不像去博物馆,馆里的历史值得尊重,我的过去是我用来回忆的。

今天的米皮入口,不出预料,当年的味道没有穿越过来,我的口味没有穿越过来,甚至环境也没穿越过来。遗憾吗?不遗憾。

毕竟人生只若初见,初见只是一面。

如今阿信的工作人员已经有了专用服装。

其实它不用做这个历史介绍,它就是历史。

尤其是辣椒,明显不是当年的味道,这当然不怪阿信,我都变了,为啥它不能变。

谢记烧鸡

海滩街渐渐有了点名气,街内也有了店面,饮料、小食等。九十年代,海滩街没有它周边的美食有名气,比如谢记烧鸡。

去年我偶然去紫荆山路东边的“眼镜烧鸡”买烧鸡,跟老板聊了几句,老板问我平时买哪里的烧鸡,我说我住郑纺机。他说:“噢,你吃老谢家的烧鸡。”

郑州烧鸡这方面也许有类似“东邪西毒”的说法吧,如果每年举办个“烧鸡大赛”……只不过评委不好找,因为有头衔的评委估计近些年都在关注鱼。

关于谢记烧鸡有个事记得清楚:作为他家三十年的老主顾,我竟然从来没有吃到过他家的卤鸡血!

一开始卤鸡血不要钱,奇怪的是每次我都要不到,谢老板说:“这鸡血都是添头,免费的,你总来晚,鸡血也不是天天做。”再后来谢老板说:“没办法活鸡涨价了,我每次做一批鸡,能卤出来将近二十块钱的鸡血,一卖,正好打平。”

再再后来就没有鸡血了,他说嫌费事又卖不上价。我只好恨恨地以卤鸡肝代之,所幸他家鸡肝不错,软糯香浓,更可以想见卤鸡血的美味程度。

海滩街最南头再往西走一里地,有一个村叫王府坟村。二十年的一天我从村里过,一处小院门里飘出一股浓郁的香气,正是谢记烧鸡的味道。后来问谢老板,原来他的作坊在那里,距离近、房租也便宜。现在当然不会在那里了,因为村都没有了,被挖了大坑盖楼。

与这个村同时消失的是他的摊位,在铁皮房外孤零零贴一张纸,上面文字大意是搬到新的位置,请老顾客去那里购买云云。新的位置距离原址好几百米远,距离马路更远,这给他生意带来了不少压力,因为连我都去的少了。

如今我偶尔还去买一回谢记烧鸡、鸡肝,已经不是谢老板看店,是一位女士。味道跟以前差别不大,毕竟是用中药煨出的鸡子,掏空鸡的内脏把药包放进去,做熟后把烧鸡分别码进几只大盆里,食客来买,掏出鸡肚子里的药包再上秤,斤两出来后问“撕不撕”。

无论食材、店址怎么改变,那包药的药方估计没怎么变,总体来讲,它延续了当年的味道。只是我血糖已高,不能多吃。

更念念不忘的,是那道卤鸡血,它连“初见”的机会都不给我。

40年老店了

颜色诱人,鸡肉属于略湿的那种。

美味的鸡肝,处理得很干净。

百花路蒸饺

我去百花路吃蒸饺,一言以蔽之,是冲它服务去的。

它可不是什么星级服务,更不是热情的让你以为进了洗浴中心,服务人员到处跟你乱打招呼。它的服务态度是冷淡的,冷淡的让我想起了八十年代的国营饭店。

八十年代国营店是死工资,工作人员也没什么业绩压力,顾客买多买少他们服务人员都是一个收入,进一步说,他们做多做少也是这个收入。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出现了一个流行语:“顾客是上帝”。

对这句话我的理解是,不是把顾客尊为上帝,是希望顾客像上帝一样,挨一耳光后,把另外半张脸伸过去。

在国营店我经常听到这样的吵架。

顾客:“你这是什么态度!还为人民服务了!你这服务了是啥!一大早让人生一肚子气!”

服务员:“我啥态度?我啥态度!我是为人民服务了不错,你是人民?你能代表人民?”

顾客:“我能不能代表你有啥资格说!让恁领导出来,不像话你这!”

后面排队的顾客嚷嚷:“前面的同志买不买了,不买赶紧走,都排住队等住了!”

服务员:“你要不买别挡着道,后面人家都等急了!”

…………

今天的百花路蒸饺当然不是这个服务水准,但对顾客也绝对不是笑脸相迎,总之就是一个“不客气”!

这个气息很像当年服务行业的一个特质,就是我做我的你吃你的,客气什么!我又不是请你来饭店吃饭,而你又不是饭店主人,彼此不用客气,吃就是了。

甫一进店,如果顾客不多,会看见服务员站在各处,懒洋洋的,有的还在彼此聊天,一副人浮于事的场面。

购票窗口更是声音慵懒:“猪肉大葱?一笼?自己扫码!诶,等等!小梁,小梁?问问后厨还有没有猪肉大葱的了。”

我没听见有任何人回应,十秒钟后窗口里却说:“有!几笼?”

撕好票坐在桌边等,一位服务员停止聊天,把醋碟、筷子放到我面前;不一会另一位服务员端着笼屉过来,半搁半撂的“放”到你面前。

“猪肉大葱,一笼!”

话音未落人已经转过去了。

“醋在那儿!自己掌!”给我放醋碟的服务员指了指桌面,继续跟同事小声聊天。

味道,是真不错。百花路算是保留当年味道比较多的一个店面了。它家笼屉里的松针依旧是长松针,拉长了这悠久的岁月。

蒸饺个头大,我一个人吃不完一笼,因此要打包,服务员非常和蔼的跟我说:“看见没?打包袋在那儿!”弯腰指给我看。

打包袋位于“打包台”附近,如果打包的顾客多,你会有眼福看到当年国营店的“技术风范”。当年国营店大比武,所谓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全国各种柜台的柜员都涌现出超高级别的技术流。

印象中北京王府井百货有个“一抓准”张秉贵,不管你买几两的糖果,他一把抓下去上秤一秤就是那么多,说是为了提高售卖速度,减少同志们排队等候的时间。

百花路蒸饺的打包技能虽不是神乎其技,但也是叹为观止。刚蒸好的笼屉,里面的蒸饺又软又黏又热,只见服务员筷子翻飞,把瘫在松针上的蒸饺整齐干净的夹到打包盒里,一个也不会破掉流出汤汁。

给盒子打包的是另外一个人,三两下装好系好,顶端留出圆圈好让手指拎住。颇有当年包装点心的模样。

“好了!回去赶紧打开,不要捂了!”服务员说完就又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中。

我看了看,此时店内跟我刚进来时,一模一样。

他们的服务,与当年,某些方面也一模一样。

从店里出来,恍若隔世。

这个门头变了几变,味道没变,它的管理及所有制形式,很像当年国营店。

笼屉很沉,服务员一只手掂着行走如飞。

满满当当一大笼。

据说是同类食品中,松针最长的一家了。

服务员,我总觉得他们都很厉害,不光是服务态度厉害,手艺也厉害。

专用打包台。

食客多时,经常见老中青三代都来吃的景象,标准的大众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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