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老姑
这个冬天特别冷。
1月4号给表姐打电话,听她说老姑身体不是太好,一直在床上坐着,很少下床。老姑今年已经78岁了,伴有高血压、冠心病和腿疼这样的慢性疾病。可能是天气太冷的缘故,她不愿意下床。表姐说带老姑去医院,给她做个全面检查。
过了一个礼拜,我打电话问表姐我老姑怎么样。她说都检查了,身体没事,大夫不让住院,说是天太冷,让回家养着,开了春、天暖和了就能恢复,让加强营养。
从医院回来的第二天下午,父亲就骑车去看望我老姑。我是26号晚上10点到的家(因为疫情家里坐车不便),第二天到镇上卫生院做完检测,下午带着父亲和两个小侄子去看望老姑。
正好表姐她们都在,我们坐在床边陪老姑唠家常,隐隐约约感觉到她说话不是有力,老姑说话间总是围绕我的父亲:“我谁都不挂着,就挂着你大。我们家这一摊都没事了,孙子在县城也都买房了,都能过日子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大(大在我们的方言是父亲的意思)。腿疼得厉害,骑不了车,要是能骑车早就去看你大了,晚上做梦都挂着他。”
说到深情处,老姑泪水都流出来了,“都75岁的人了,成天起早贪黑干活,给孩子攒学费,吃饭也吃不好,家里家外一大堆事操心,又黑又瘦,一辈子没闲一会,那个烟酒戒了呗,吸它干啥,没啥好处,当紧给恁大买点瓜子花生,抽几十年不好戒,让他想起来抽烟就嚼点花生瓜子。”
我安慰老姑说:“您谁都别挂着,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家里也没事了,我哥现在也稳定了,这次孩子学费加我大去菏泽检查拿药,都是他寄来钱,我嫂子等开了春就从黑龙江回来。活也不让他干了,我和我姐给他寄钱都够他花的!您别老挂念着!”
临走时老姑还嘱咐父亲把烟酒戒掉。
从老姑家离开已经4点多了,晚上7点半多忽然接到她孙子电话,说老姑突然没了,我的眼泪忽然就流了出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父亲说,他的身体今年大不如以前,怕他接受不了。从大街上把父亲叫到家,委婉地跟他说我老姑不行了,刚才接电话救护车到家人就不行了,。父亲有气管炎,他喘着气很平和地说了句“咋这么快,我想着等开了春她就恢复了,走去你老姑家一趟”。
我没想到父亲这么平静,我想可能是他有这个准备,再有可能是他这大半辈子送走的亲人太多了。到老姑家我就大哭了一场,表姐们和表嫂他们更是撕心裂肺地痛哭,。老姑在他们村里是个热心肠的人,走的当天晚上整个村的邻居知道后都自发来悼念,说这么好的人咋就没了。
表姐她们守了我老姑一冬天,班都没怎么上。从老姑家回来父亲一直念叨一辈子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有点好东西都带家里来给孩子吃,唉!我安慰他说老姑毕竟上了年纪加上身体弱还有慢性病,人都有这一回,老姑火化咱这边还去吗?父亲很坦然地接受,说不去了,去了干啥,看着难受。
这一夜我难以入眠,想起来我老姑就睡不着。
老姑每个月来我们家两次看望我父亲,她把这一生的心思都放在了我们这个家里。父亲这一辈就剩下他和我姑,哥哥结婚时,她像亲妈一样早早住家里,帮着操持东西。2014年,父亲在济南住院,老姑给我父亲打电话说,在那儿安心看病,家里不要挂着,都在这帮忙给你收地里的东西。家里盖新房,老姑早早地买些烟酒给我们送来,让我父亲给工人发。
以前生产力落后,到了忙季,老姑总会带着表姐他们来我家干活。
记得有一次老姑来看我父亲,偷偷得往抽屉里放了100块钱,临走时让我告诉父亲,这100块是用10块5块组成的。
为了我们这个家,老姑总是有操不完的心,邻居们羡慕,说这么好的老姐姐哪里去找。
老姑这一生过的很不平坦。儿子在一次车祸中去世,那时的我还不记事,每年老姑给我压岁钱我都不会要。
记得2004年我给老姑家种棉花,路过雪糕厂。老姑要给我买雪糕吃,我说我不喜欢吃,咱们还是赶紧干活,干完活回家喝水,喝水能解渴。
幸好老姑家里有个顶门立户能干的表嫂,为了这个没有改嫁,一直在外面打拼,把儿子女儿都操成家了,现在也是奶奶姥姥的人了。
表嫂在电子厂做保洁,逢礼拜六日不上班,就会找点儿小活干。
跟我老姑虽然是婆媳关系,经过这些年的融合,更像母女。时不时都会往家里打钱,总会嘱咐我老姑和老姑父别不舍得花钱,有病去医院照着一个月住,尤其是在老姑去世这件事上她表现得非常有气度,她也是我十分尊重的人。
每次从外地回家我都会带着父亲去看望老姑,会偷偷留些钱给她或是给她买件好的衣服。表姐还说给你老姑的钱,她都没舍的花,说到你结婚就给你用。有可能冥冥中自有天意,没想到今年看望老姑竟是最后的诀别。
老姑同我们一样,是亿万人类中的普通人,在社会发展上可能没有太大的贡献,但中国人的勤劳、善良、奉献和牵挂的美德,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她那无私奉献的精神像万丈光芒的太阳照耀着我的家,同样照耀着远在天津的我,鞭策着我,熏陶着我,把这种精神传递下去。
想念老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