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火老人

原创 叶木喊山 叶木喊山 昨天

喊山摄影

文〡叶木喊山

有一年七月十二龙川镇庙会的时候，戏园子外面来了一个卖彩色小灯笼的老人。这个老人须发花白，慈眉善目，但就是看着面生，镇上的人都不认识他。

每年的龙川庙会，在戏园子外面卖糖卖糕的，卖茶卖果的，卖字卖画的，几乎都是本镇人。外乡人你想做点小生意，也行，你把摊子远远地摆到镇子口去，这寸土寸金的戏园子门外，没有你的地盘。

那么这个老者为什么可以在戏园子外面做生意呢？因为他呀，并没有摆小摊。

他挑着一根扁担，扁担两头各挑着一个木制的圆环，圆环上挂了些小灯笼，他走到哪，生意就做到哪，并不碍着戏园子门口的商贩做生意，所以没有人为难他。

这老者的小灯笼，那可真叫精致。

他的扁担两头，有兔子灯，有鲤鱼灯，有绵羊灯......这些灯笼不大，一只只栩栩如生。也不知道他在灯笼里用了什么蜡烛，每一只灯笼散发的光芒都不一样，看上去很是艳丽，非常吸引人。

小灯笼的顶上用细绳子系着，娃娃大人买了灯，可以直接拎在手里。提着这样漂亮的灯笼在街巷中游逛，自然非常吸引人，所以老者的灯笼卖得很快，他在戏园子门口几个来回，小灯笼已经卖掉了大半。

戏园子门口，有个卖五香瓜子油炸蚕豆的小贩，名叫包二。包二个子不高，短粗有力，前胸后背都刻着纹身。他的名声，别说在镇上，就是方圆二十里，也不算小。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个包二啊，这点小生意，只是他的副业，逢年过节人多的时候，他才出来混一混，缺斤少两，强买强卖，那是他的家常便饭。

包二的主业，是赌博斗殴，替人要账。那些年管得不严，龙川镇每年发生些头破血流的惨烈打斗，斗殴的“好汉”中，几乎都有包二的身影。

镇上的人大都知道包二的德行，没几个人愿意去买他的东西，只有些不明就里的山里人，才会光顾他的摊位，所以他虽然占据了戏园子门口最好的位置，却依旧生意惨淡。

包二看卖灯笼老者挑着灯笼在戏园子门口来来去去几趟，灯笼就卖掉了不少，反观他的摊位前，就好像长了荆棘刺一样，几乎无人问津，不由心头无名火起。那老者再次走到戏园子门口的时候，他大声喝骂说：老叫驴，滚远点，别我眼前晃来晃去，看着心烦！

戏园子门口虽然人来人往，很是喧嚣，但是包二声音粗重严厉，路过的人几乎都听到了他的喝骂声。人们看看晃晃悠悠的卖灯老者，再看看凶神恶煞的包二，谁也不敢出声劝阻，只是匆匆离开，免得惹上麻烦。

那老者听到包二的喝骂之后，侧目瞄了包二一眼，没有还嘴，慢悠悠挑着灯笼走了过去。包二盯着他的背影，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

不过让包二没想到的是，那老者走过去之后，没走多远就掉了个头，又不慌不忙地向戏园子门口走了过来。

包二一肚子闷气刚刚压下去，正从摊子上抓了一把瓜子磕着，突然看到卖灯老者又从另一侧走了过来，心中的怒火又“腾”一下燃烧了起来。

他喝骂说：那老驴，刚刚我给你说话，你的驴耳朵没听到吗？你信不信我一把提起来把你摔死？

那老者这时候灯笼已经卖得差不多了，扁担两头只剩下几个色彩不那么艳丽的灯笼。戏园子门口的人，都以为他怕惹事，挑着灯笼离开了，谁也没想到他又回了来，大家心里暗想：完了，这老者怎么还没走，今晚包二又要犯浑了，这老者看来要吃亏。

谁知那老者这次听了那包二的喝骂，不仅没加快步伐离开，反而站定在包二摊子对面。他面带微笑对包二说：这位爷，人狂没好死，狗狂挨砖头，老头子我走的大路，又不是你家厅房，你凭什么骂人呢？

包二万万没想到这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老者竟敢还嘴，还当着众人的面骂了他，不由火冒三丈。

他抄起摊子后面的一把铁锤，本想奔出去就打，但是他转念一想：这老家伙看上去干瘦成一把皮，只怕不耐打，给他两拳头就够他休息十天半个月了，用锤子把他敲死，我也有麻烦。这么一想，他就放下了锤子，攥着拳头从摊子后面跳了出来。

戏园子门口的众人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大家心想：包二这家伙双臂有力，今晚指不定要出人命了！

那老者看包二气势汹汹地从摊位后面跳了出来，没躲没藏，一双眸子突然变得像猫的一样，牢牢盯住了包二。

包二奔到老者面前，挥拳就朝老者脸上击去，那老者看似无意地一低头，包二的拳头击了个空。包二回头举拳又要打的时候，老者已经把扁担放在了地上。

看包二又扑了上来，他不慌不忙，轻轻打开一个灯笼的纸罩子，从里面掏出了一团蓝莹莹的火焰。那团火焰看上去只有拳头那么大，但是非常耀眼，刺人眼目，老者把它托在手掌上，神态自若，丝毫没有烧灼疼痛的样子。

这时候包二已经又窜到了老者面前，老者随手一掷，就把那团火焰掷到了包二的头上。

包二“啊呀”一阵，灼痛难忍，双手去拔拉那团火焰，谁知那团火焰就如同活了一样，又从他头上滚了下来，钻到了他脖子里。这时候众人都闻到了一股须发烧焦的臭味。

那团火焰钻进包二脖子之后，包二更加痛苦了，他时而上跳下窜，时而倒地打滚，但是那团火焰就是弄不出来。

让众人惊奇的是，那团火焰虽然烧掉了包二的一些头发，也灼伤了他脖子上的皮肤，但却并未如同寻常火焰一样扩散，还是蓝光闪闪的一团。这团火焰在包二的衣服钻来钻去，把他的衣裳烧出了几个大洞。

包二惨呼乱跳了一阵子，那团火焰终于从他裤腿里滚了出来，老者一俯身，从地上捡起了那团火焰，重新又放回了那个灯笼，盖上了灯笼罩子。那灯笼立即又亮起了蓝光。

再看包二，这时候已经精疲力竭，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围观的众人闻着空气中弥漫的皮肉的焦糊味，心里都在喝彩：你个不可一世的包二，这下碰到硬钉子了吧！看你如同一条死狗一样，还怎么狂！

那老者盖好灯笼后，瞧都没瞧包二一眼，挑起担子就飘然而去了。有人说他是陇西人，去了陇西方向，也有人说他的漳县人，去了漳县方向。

不过自打收拾了包二之后，这老者就再也没有在龙川镇上露过面。而包二，自此也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不再如以前一样张狂了。

据说他还得了一个怕火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