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宿松:凉亭雪枣慰乡愁,记忆中儿时的美食……
久居异乡,忘不了老家的亲人,也忘不了老家的美食。凉亭雪枣,慰我漂泊的灵魂。
小时候,尽管生活拮据,每到过年,父母都会买上两斤雪枣,拿出几根给我解馋外,剩余的藏起来,留着待客。无数个日夜,那形如枣,色如雪,甜如蜜,咬之酥脆,入口即化的雪枣,让童心在梦想的天空徜徉。饱享雪枣,成为挥之不去的夙愿。
雪枣是老家的传统特产,已经有一千二百多年的历史。唐高祖武德年间,天下大乱。一位名叫李传金的外乡人,因避战祸,投奔凉亭的亲戚。他见这里盛产的糯米,色红,形细,黏性强,口感香糯黏滑,是做雪枣的上等原料,于是将做雪枣的方法传授给他的亲戚。一传十,十传百,传遍凉亭河两岸,传了一代又一代。传到清代末年,凉亭很多人都会这个手艺。此时,雪枣作坊如雨后春笋地冒出来了,凉亭雪枣已是名闻遐迩。有一年冬天,年幼的慈禧,随任职的父亲惠征居于皖南,染了伤寒,久咳不愈。她的父亲偶然得知凉亭雪枣有止咳化痰的功效,便托人购得,慈禧吃后竟然病愈。后来,贵为太后的慈禧,仍然念念不忘凉亭雪枣,并要求地方朝贡。由此,凉亭雪枣被誉为“御膳雪枣”。
上世纪八十年代,卖粮难。农家仓中有粮,手上无钱。加工雪枣,是农村将粮食转换成钞票的重要产业。每年,秋收之后,凉亭周边的农家,利用晴好的天气,赶做雪枣。蓝天白云下,家家户户忙着晒雪枣坯子,那一个个大晒匾里面,铺满一寸来长、雪白如玉的雪枣坯子,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
我家也做过雪枣。那年,糯稻大丰收,父母决定将它加工成雪枣卖。在老家,表姐夫是做雪枣的高手,母亲特意把他请来。另外,还有几位邻居帮忙。做雪枣工艺复杂,工序繁多,既是技术活,又是体力活。母亲早就将糯稻碾成糯米。糯米像珍珠,粒粒饱满。糯米浸好,淘净,沥干;再轧粉,掺辅料,和粉。掺辅料很重要,有些奥妙,是质量好坏的制胜法宝。紧接着上蒸笼,大烧柴火。米粉蒸熟成糍粑,入钵,用棒搅拌,搅到黏稠有韧性,便搓成条,切坯,晒坯。这还不是成品,做成雪枣还得将晒干的坯子,放进温油中“过油”,然后把温油加热,使之膨化。等到外薄如纸,内如瓜瓤之后,入浆,上糖。浆,是上等的麦芽糖浆;糖,是优质的绵白糖。用浆浸染,再用绵白糖、精糯米粉给雪枣着上一层“外衣”。经过这样一番操作,才成为外焦里嫩,香酥甜脆的雪枣。
那时候,我还是一个上中学的毛头小伙子,冲劲十足。放学回家,接过搅拌棒,替换过表姐夫干了一会。初试,轻松惬意。我挥臂迈腿,甩开膀子大干起来。历经数十个合,糍粑越搅越黏稠,越搅越沉,没多久,已是累得满头大汗,腰酸手疼。经过这件事,使我明白雪枣好吃,制作不易。我家仅做了那一次雪枣。母亲将大部分雪枣坯子给卖了,极少的一部分留在家里吃。因为家中没有直接的销路,卖时费了很多周折,甚至连货款到次年上春才追讨到。这也许是父母不再做雪枣的原因吧。
随着雪枣产业的规模不断扩大,地方有关部门出台了一系列的扶持政策,成立了“雪枣公司”,采取公司加农户的方式,负责雪枣的销售。就这样雪枣销往大江南北,外省外埠,走进千家万户,成为舌尖上的美食。好光景延续到千禧年,随着新型食品的蓬勃发展,雪枣和众多的传统食品一样,江河日下。如今,只有一个叫团峦屋的屋场有少数农户,仍然在坚守着这个传统的产业。
长大了,长居外乡,不再为吃而发愁,尝遍了各种美味佳肴,也吃过外地产的雪枣,然而吃不出凉亭雪枣的味道。有人说过,脾胃是有记忆功能的。这话在两千多年前的中医文献《素问·宣明五气篇》中得到印证,原文曰:“脾藏意”。看来,老家的味道给我打了烙印。
离开老家久矣,思乡情切,常夜不能寐。前不久,朋友捎来了几盒凉亭雪枣,我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细品,在舌尖上重温一番记忆中的美味乡愁,用味蕾品啜着岁月的流香。
那一夜,我没有梦回故乡;那一夜,我睡的很香。
作者:段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