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字:周振华(中国散文学会副会长)
题词:王剑冰(著名作家,《绝版的周庄》作者)
咪娃是只有名字的猫
文/张非男
第一次见到咪娃的时候,它还是个刚满月的小猫崽,和它的兄弟躺在小区绿化带边晒太阳,身上粘着枯黄的树叶、毛色暗淡无光,我以为是两只死去的猫崽。待我上前细看时,它的兄弟惊觉地一跃而起藏入了绿化带内,它却眯着眼睛望着我,让我以为它是已经死去的那个。在我再三凝视确认下,它才眯瞪瞪地跑入草丛里。咪娃的毛比一般家猫的长,乱蓬蓬的配着它慢半拍的迷糊劲让我记住了这个小崽子。它不在我所喂养的那群流浪猫中。偶然会遇见母猫带着它们两兄弟穿梭隐匿在绿化带内。之所以让我遇见,一则是我刻意呼唤它们母子,二则是我每次发现它们的踪迹均是咪娃慢吞吞地跟在后面,才让我注意到刚刚一略而过的应该是那两个母子。再后来遇见咪娃它应该还不满两个月,奄奄一息地蹲在小区干道的路边,几个小朋友用脚尖去触它,它不跑也不躲,散落的雪花落在它的身上,它已无力去抵抗这个寒冬。我把它抱在怀里的那一刻就毫不犹豫地把它带回了家。用骨瘦如柴形容它毫不为过,手过之处不是猫咪应有的柔软温暖,而是咯手的嶙峋感。家中无人,我给它进行了简单的清洗与驱虫。它在吹风机的暖风下一动不动地望着我,偶尔发出两声微弱的咪呜。我知道它在向我示好,它的眼神充满了依恋与信任。我关注的一个流浪猫救助者有只猫咪叫咪娃,前两天死去了。所以我告诉它:我就叫你咪娃吧。咪娃来家的几日,我家先生出差在外,并不知我带回了一只流浪猫。他对我收养流浪猫一直颇有微词。以前住在老房子的小院,我收养这些小东西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努力宠溺着我的喜好,现在住楼房他明确地表态了:在外喂养投食可以,不要再带回家中。他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是我还是没能控制住那颗柔软的心,第一次在他不在家时带回了一只小可怜。咪娃在家里很安稳,它努力地进食,又不停地腹泻,小小的一团,不是蜷在垫了热水袋的猫窝里,就是趴在猫砂盆里。小家伙很可人意,教了一次就会用猫砂盆了,毫无声息地迎合着这个可以给它安稳地方的一切规矩。家里的两只蓝咪对于这个新来的小东西充满了好奇,有时会像对待玩具一样去逗弄它,它依然趴在那儿不挣不抗,以柔顺地姿态算是拜了码头。用药一个星期后咪娃停止了腹泻,但依旧很瘦弱。待先生回家发现它时,它乖巧地蹲在他的脚背上,再次以自己的方式抓住了先生原本也很善良的心。咪娃在静养中恢复着体力,也知趣地不给我们增添任何麻烦。有时先生会对它说:“咪娃,你的屁股是粘在猫窝上了吗?出来跑跑啊。”这时,我就会很讨好地对他说:“你看,它还是挺乖的哈,不会把家里弄乱的。”先生斜我一眼:“那是它还在病中,看着吧。”咪娃在一天天长大,毛色也有了光泽,原本长长的似狸非黑的茸毛在腮边展开了狮子头的模样。我说咪娃像画像中的鳌拜,先生从此就喊它“张小鳌”,语意中不满我嚣张得不尊重他立的规矩。我行走在岁月中,在与人的交往中感受不一样的心态与过往,也在比较中评判每个人的善与恶、好与歹。我在安稳中享受先生对我的一切好,却不知在众多的夫妻中也有因事不和而恶语相向、互不包容的情形。很多时候,出于教养,我们在以朋友的姿态与人相处中会有礼有距,但在自己的亲人身上却凡事都理所当然地要求“应该”。先生对于咪娃这个小东西是拒绝的,但它毫无存在感的存在又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其实我知道更多的是他对我的包容。果然,随后的日子在天气的回暖中咪娃也复苏了:原本桌上排列整齐的小葫芦每天都会东倒西歪,各种小摆设都在它与蓝咪的追逐中不停出位……关键是与生俱来的小野猫的本性让它变得躲躲藏藏,贪食又防备,猫窝里像是长了刺,它不再蜷在猫窝里,而是整日躲在洗手台下的柜子底,听见食盆响动才会出来进食,也只有在它狼吞虎咽时我才能摸摸它的头。我在先生幸灾乐祸的表情里看到了自己的挫败。终于有一日,先生提出:“你已救活了它,就放它到楼下去吧。”我依然舍不得。然后,咪娃就突然不见了,我找遍了屋内与楼道都没有它的影子,我怀疑是先生趁我不在家时把它放了。先生一句“你行的善我不会积恶”让我相信了他。那么就随缘吧。虽然几天来我一直记挂着咪娃,但我没有刻意去寻找它,也许这是两下相安的最好选择。大约一个星期后,我在平日的流浪猫投食处那儿见到了咪娃,它躲在草丛里没像那群猫儿般偎上来。我激动地拍了照片给好朋友,朋友回了“缘分未尽”四个字。我呼唤着模样已有些狼狈的咪娃,它迅速地冲到食物面前狼吞虎咽起来,我摸着它的头落泪了。我想它一定是在盘旋漫长的楼道中走丢了自己。其实这段离开小院的日子以来,我仿佛因为住进高楼而把自己的心也束之高阁了,那些在小院随性聚来的猫猫狗狗因为我生活状态的改变失去了因我不在的乐园。从来不希望所有人都懂你,就像你没有懂所有人一样,但我努力去懂那些愿意懂我的人。一只小猫正是改变我“嚣张”的见证,“张小鳌”其实是温柔的“咪娃”。在先生的再三“警告”下,当天我没有带回咪娃。先生说:“它已经活了下来,在外面它可能更自由。”我每天去投食点的次数增加了,我舍不得小咪娃。在家像野猫的咪娃,在外倒像家猫了,明显的不合群。它总是在我呼唤声中不知从哪个方向向我奔出来,有时见我要离开,就舍弃了食物跟随着我。我自责自己改变了它的生活状态,却又没有给它一个完整的结局。终于,我又把它带回了家。先生面对我的讨好视而不见,几天里一直沉默着。这是他因为我的多次收养第一次与我不合:“它已经自己离开了,为什么还要把它带回来?”纠结中,我投降了。我抱着咪娃在楼下的花坛边坐到深夜,在家不让摸的小东西如今却一动不动地趴在我的怀里,时不时地抬头冲我叫两声。这一年中,我过得不开心。聚散离合人生常态,伤春悲秋也悲憾事。有时,我和咪娃一样在家像野猫,在外像家猫。我以自以为的好行走在岁月的流年中,却看不透流年似水中应有的清澈。咪娃和泪水都被我留在了楼下……“历添新岁月,春满旧山河”。芸芸众生,我总相信在哪个角落或就在你的身边有着自己的影子。而那些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如果有缘我们江湖再见,我一定高高举杯,敬我们因共鸣而结缘,在共勉中相互鼓励;敬我们相似的脾气秉性,在困境中彼此祝福;敬我们谁也代替不了的故事里,在最好的年华诗酒相伴……走过寒冬,春天来了。咪娃已习惯了每晚与我的相约,它和我的小狗妞妞前后追逐着陪我散步。分别时我会给它留些吃食,它低着头可能装着在吃,而我带着妞妞离开。它不再像最初时会不时抬头找寻想偷偷溜走的我。它依旧不合群,但我知道它不再慌张。因为我每天都会告诉它:你是有妈妈的孩子,你的名字叫咪娃。楼下的茶花与春梅都开了,依旧是去年的模样。愿,春意复苏人长寿,连年有余吉祥来,一切安好。
作者简介:张非男,女,1973年3月出生,汉族,籍贯浙江。阜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审判委员会专职委员、三级高级法官。作为文学爱好者,在撰写案例、论文的同时,热爱散文写作。本人曾在全省法院散文网络比赛中荣获一等奖,多篇散文在《颍州晚报》《清颍》上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