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走出黄土地》第26期

《走出黄土地》小说连载第26期

作者:任来虎

五十一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冬季。

晚上，纷纷扬扬的一场大雪从天黑一直下到黎明，清晨依然雪花飞舞，大雪覆盖了石窑煤矿及其四周的山坳，黑乎乎的煤场，一夜之间，像换了新衣，变得白茫茫一片，远远望去，熟悉的矿山，洁白如洗，银装素裹。

文鹏走出宿舍大楼，抬头望着眼前飞舞的雪花，落到脸上，冰冰凉凉的舒服，他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踩着脚下厚厚的积雪，咯吱咯吱的响声，让他心情舒畅地向办公大楼走去。

陶小宝一大早没有睡意，打开窗户看到外面洁白一片，就下楼去赏雪。他走出矿区大门口，看到矿区通往山外的公路不见了踪影，平时弯弯曲曲的公路，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了，也没有车辆来往。清晨的石窑煤矿，雪花依然飘舞，仰头看看天空，四周阴沉沉的一片昏暗，也没有天晴的迹象，整个矿山像盖上了一层洁白的棉被，一切看起来显得清爽而宁静。

过了一会儿，雪片愈来愈大，一直还在下，漫天飞舞的雪花，遮挡了小宝的视线，这是近几年来石窑煤矿这个地方，下过的最大一场雪。

陶小宝已经三个月没有回家了，因为想家，夜晚常常因为兴奋而失眠，本来他打算今天休班回家，但眼前这场大雪，一下子把他昨夜的计划覆盖得无影无踪了。站在煤矿大门口，望着被积雪厚厚覆盖的公路，心里想着年轻漂亮的媳妇和淘气可爱的儿子，心里觉得非常地无奈和惋惜，心里急得像猫抓挠的一样难受。

小宝媳妇的亲戚办了一个幼儿园，儿子转眼已经三岁了，也该上幼儿园接受学前教育了，矿上也没有办法解决这个现实的问题。所以，因为孩子的教育问题，小宝前一段时期和老婆回了趟老家，安排媳妇去幼儿园当了幼教，为的是媳妇一边上班，一边教育和照看自己的儿子，小宝在矿上又成了单身。

老婆和孩子走后，小宝回到矿上那一段时间，整天像丢了魂似的，一天给媳妇打几个电话。有时老婆都被他的电话打烦了。小宝到了夜晚，孤枕难眠，翻来覆去，一个晚上就像烙煎饼似的，搅得同宿舍的陕南老王也别想好好睡觉，再瞌睡，也得陪他说话。

陕南老王看着小宝沮丧地回来了，高兴地调侃他说：“小伙子，咋和霜打了一样，蔫了。”

小宝说：“管他呢，也许公交或者出租有带防滑链子的，大不了多掏点儿钱，我到大路口去看看情况。”小宝一边说着，一边出了门，噔噔噔地下了公寓楼，身后传来老王的声音：“唉，小子，别拿生命开玩笑，下雪天山路危险，天晴再走不迟。”

下午的时候，公交站牌下，一个人也没有。蜿蜒的山间公路，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了路面，路边高大的松树上，松枝也被积雪压得沉了下来。眼前是美丽的雪景，可这次小宝带着行李，又来到矿区大门口，焦急地望着山口的方向，盼望着有什么车辆进来，自己就可以出山，坐车回家了。他在原地不停地踱步，活动着已经冻得有点儿麻木的双脚，搓着耳朵，望着山口。他坚信，下午了，一定会有车进山的。

这时，飘落的雪花渐渐地天晴了，太阳渐渐地从云层中露出了笑脸，一阵阵的寒风吹来，松树上的积雪抖落，有些雪片被风吹落在了小宝的脖子里，他不禁打了几个寒战。

天晴了，等了好长时间了，就在小宝觉得无望的时候，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传来，一辆绿色的出租车慢悠悠地拐过山坳，带着防滑链，小心地开了过来。小宝一看，喜出望外，登时来了精神。出了高价钱，坐上出租车往煤城方向走，路途上有好几次车辆打滑，还真让他有点儿提心吊胆。

来到车站，路面上的积雪已经慢慢融化。几辆长途车已经挂上防滑链，准备出发，但乘车的人并不多。此时，小宝觉得自己内衣有点儿潮湿，坐到车上终于歇息下来的时候，才觉得脊背后面有点儿冰凉的感觉。

车子启动了，慢慢地驶出站外。这时，小宝的心里终于轻松了，长长地嘘了口气。

三个多小时的长途跋涉，终于到了村口的公路边，小宝下了车，顺着一个斜坡向家走去，一不小心，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就一屁股坐在已经有点儿消融的雪地上，坐在那里不由自已地哈哈大笑。

媳妇安顿好孩子们的事情，刚刚走出幼儿园的大门，小宝就拉过媳妇的胳膊，攥着她温暖的手，牵手往家走去。媳妇回头看了小宝一眼，虽然四周冰天雪地的，但他鼻头上还渗着汗珠，随着呼吸，喷出一股一股的热气，她被小宝攥着手，小心地往家走，一股暖流瞬间传遍全身，溢满心田

进了自家院子，小宝关上大门，拉着媳妇就往屋子里走，一边走，一边说：“老婆，我想死你了。”

“看你那没有出息的样子，大白天的猴急啥哩，我给你烧水，泡茶。”

顾不得媳妇多说，小宝放下背包，脱掉防寒服，拉过媳妇，一把抱起放到炕上，搂在怀里，贴在她温热的脸蛋上，闭上眼睛，亲个不停，自己着急地直喘粗气。

媳妇一看，小宝已经急红了眼，也干脆随其所愿，脱了衣服，钻进被窝，结果还没有挨着媳妇的身子，自己就感觉不行了，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了下来。

小宝心里有点儿懊恼，唉声叹气地说：“唉，这煤矿工人当的，两地分居这么长时间了，好好的人都能报废了。”

媳妇听了小宝的话，哧哧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声让小宝更觉得自己无能，索性点上一根烟，一声不吭，抽起闷烟来。

媳妇看着小宝可怜的样子，不由得有点怜爱起来，拉着小宝的手说：“不要着急嘛！我们分开时间太长了，这也正常啊，再别多想了，躺下来，好好休息一会儿，别着凉了。”

小宝捻灭了手里的纸烟，一声不吭，紧紧地抱住爱人的身子，在寒冷的季节里，这也是自己最需要的温暖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媳妇穿好衣服，去厨房给小宝下了一碗挂面，打了两个荷包蛋，放了几片菠菜叶，调了醋和油泼辣椒，端到屋子里。

小宝披衣下床，看着媳妇深情地望着自己，就在媳妇的脸蛋上摸了一下说：“媳妇，看见你，心里真高兴。”

媳妇递给他已经剥好的大蒜，看着小宝说：“快吃吧，趁热！你回来，我也高兴。”小宝呵呵地笑了笑，端过一大碗挂面，吃的吸溜吸溜的满头冒汗，自己确实也有点儿饿了。

媳妇拿过架子上的毛巾，替他擦了擦汗。一边看着他吃饭，一边心里想，自己不在他身边了，这一段时期，感觉小宝脸也黑了，人也瘦了一圈。

下午，小宝去幼儿园，把媳妇和儿子接回来。见到儿子，小宝高兴地一把举起，骑在自己的脖子上，高高兴兴地向家走去，一路疯张的，惹得儿子咧着小嘴，“咯咯”地笑个不停。他还让儿子扯着他的两只耳朵，自己在雪地里跑来跑去地转着圈儿。

小宝结束探亲，回到石窑煤矿，觉得身心轻松，工作也激情倍增。

下班后，小宝拿着媳妇准备的陕北小米、绿豆、洋芋宽粉三样陕北特产，来到了文鹏的办公室。进了门，把东西往沙发上一放，憨憨地看着任矿，只是个傻笑。

文鹏一听，看着小宝说：“你呀，想老婆没有错，也不能大雪天地就想回家。你看那山路多危险，多少车滑到沟里了，你也是不要命了，不替他们娘儿俩想一想，三个月都待过来了，难道就憋不了一两天，看你没有出息的样子。”

小宝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还是领导理解我们两地分居的感受啊！”

这天，文鹏正在办公室忙着，突然，桌子上的电话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文鹏迅速地拿起电话，里面传来了小宝焦急的声音：“喂，任矿，我是小宝，陕南老王受伤了，已经升井了，救护车马上送往矿区医院。”

小宝挂断了电话，电话里可以听到老王痛苦的号叫声，听得文鹏心里揪心的难受。

煤城矿区医院的急诊室里，陕南老王疼痛得一阵阵撕心裂肺似的号叫，蜷曲的身子都能从担架上滚落下来，小宝不停地安慰着老王，眼里噙满泪花，头上冒着冷汗。

等老安和文鹏赶到医院的时候，大夫告知他们，片子已经出来了，膝盖以下部位有三处骨折，需要手术，而且出血量也很大。

老安焦急地说啊；“赶快救治，救人要紧。”

“但是，需要大量输血，有O型血吗？”大夫着急地看着大家。

“我就是，快抽吧！”小宝焦急得额头上汗水滚落，眼睛都急红了似的。

“那好，赶快办理献血手续，让护士化验和抽血，我们通知骨科大夫，马上组织手术。”

陕南老王经过四个小时的手术，暂无生命危险，右腿做了复杂的骨科手术，打了石膏，安排住进了重症病房。老王清醒后，脸色惨白，眼睛睁得像铜铃一样大，望着天花板，唉声叹气，疼痛得不住地咬着嘴唇，但不再呻吟。

小宝抽过血后，也有点儿脸色惨白，但还是不停地给老王盖好被子，看着吊瓶，望着老王痛苦扭曲的面庞，眼里一直含着泪水。

老王看了小宝一眼说：“小宝，能给我一根烟吗？让我抽两口。”

“这是病房，咋能抽烟啊，我给你买些大烟土，你抽不，呵呵。”小宝逗着陕南老王。

陕南老王苦笑着说：“小宝啊，我是痛得难受，想缓解一下，实在不行，你给支烟，让我叼上，不点火。”

“这个可以。”小宝说完，给老王嘴里递上一支烟，让他含在嘴里，老王闭上眼睛，狠劲地抽了几口。

老王的腿也保住了，慢慢地康复，状况一天比一天好转，他的心里也安慰了许多，老王的吃喝拉撒被小宝安排得井然有序。老王的脸上渐渐地红润起来，看起来气色也很好。

这几天，每当老王伤口换药的时候，龇牙咧嘴、痛苦呻吟的时候，小宝就不敢看了，往往躲到病房门口，圪蹴在哪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心里随着老王痛苦的叫声，犹如刀绞一般的难受。

然后等老王换了药，大夫和护士出来以后，他才赶快进去，看着疼痛得满脸汗水的老王，赶快拿过来毛巾，给老王擦擦脸，握着老王的手，静静地看着他。一会儿，老王疲惫地闭上双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此时，小宝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抚慰他，脸上也会流露出无奈的表情。

等老王缓过劲来，慢慢地扭过头，看着小宝，停顿了下说：“你小子啊，刚才换药的时候，也不待在我旁边，最起码让我拉着你的手啊。你不知道，伤口揭纱布的时候，疼得像撕掉一层皮一样，唉，你小子还躲外面去了。”

小宝这时心里才慢慢地恢复了平静，对老王说：“老哥，说真的，我就不敢看那血淋淋的东西，看了就头晕。”

“唉，就是痛啊，撕心裂肺的。”老王说完，上牙咬住下嘴唇，嘴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小宝看着老王，反倒呵呵地笑笑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烂皮撕了，新皮才能长，不要心疼，呵呵。”

“你这个坏蛋啊，得是，唉，不是揭你的皮。”老王说完，用右手在小宝的肚子上狠狠地捅了两下子。小宝捂着肚子，看着老王，呵呵地傻笑。

文鹏这几天心里不好受，由于矿上各种管理制度的欠缺，职工也缺乏安全管理培训、技能培训，造成职工思想麻痹大意，才是导致各种事故的根源。所以，他在考虑着下一步如何修订及完善各种管理制度、巡检制度等，怎么样才能做到在安全可靠的情况下，再进行下一步的各种技能操作。

他一边思考着，一边回到电脑前，开始打算起草和修订一些相关的制度和办法，来约束和保证石窑煤矿的安全与生产的稳定运行。

工作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夜幕已经降临。歇下来的时候，他才想起了要给翠翠回一个电话，陪她聊一会儿。因为，下午的时候，翠翠给他打过电话，从言语里，感觉到她最近心情不是太好，给文鹏说了好多心里话，也道出了心中的郁闷，说到伤心处，都有轻生的想法，好说歹说，才稳定了翠翠的情绪。

晚上了，他在办公室里踱步，转了几圈后，想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地拿起手机，给翠翠拨通了电话，问了问老人的情况和孩子的学习情况，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后，就挂断了电话。这一段时期，煤矿上事情多，好长时间也没有去关心一下翠翠母子俩，好像脑子里遗忘了一样，心里还觉得有点儿不舒服，自责地叹了口气。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天色已经黑透，一股清风扑面而来。

抬眼望去，天空星光灿烂，远山黑魆魆展现着厚重坚实的脊梁，有一对鸟儿，不知道受了什么惊吓，鸣叫着在眼前掠过，飞向远方。

五十二

初春的季节，春来和小琴来到了古城不远的渭河之滨的咸阳湖畔，春雨后的渭河公园，湖边垂柳婀娜，在微风中摇曳。草地里面的一排梨树，花开正艳，娇艳芳香。迎面吹来的春风，轻轻地掠过湖面，在深绿色的水面上涌起阵阵涟漪，细浪轻轻地拍打岸边，传来阵阵哗啦哗啦的水声，四周空气湿润，阵阵花香飘来，只要鼻翼翕动，就让人顿觉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小琴把头轻轻地靠在春来的肩膀上，注视着水面上来来往往的游船，几个七八岁的孩子，欢快地在自己的眼前奔跑而过，留下了一串银铃般爽朗的笑声，和高兴的欢闹声。

孩子们跑过去了，小琴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几个孩子。看着那几个可爱的儿童，心想，自己和春来结婚快两年了，一直还没有个孩子，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原因还是他的原因，自己的肚子始终也没有个动静。有了自己的孩子，也许春来的心就会在自己和孩子的身上了。虽然，她知道春来很疼爱她，但是没有个孩子，总是个缺憾。想到这里，她还是心里有点儿不安，不由自已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春来回过头来，用手摸摸小琴的脸庞，轻声地问：“你怎么了？何故唉声叹气，这么美好的春光，怎么心情还不爽快吗？”

小琴抬头看了春来一眼，望着他的目光，柔情似水，柔和地像是春天里的湖水。她轻轻地握着春来放在自己脸上的大手，慢慢地靠在他的胸前，轻声地说：“春来，我们该要个孩子了。你看，眼前跑过的那些孩子，多么可爱啊，我喜欢他们。”

春来听小琴这么一说，才知道她为什么轻声叹息了，他抚摸着小琴乌黑亮丽的秀发，洗发水的香味依然在她的头发里散发着好闻的气息。

他知道，这么长时间了，期待做母亲一直是小琴的愿望，自从那天她把自己交给了他。想到这里，他就伏在小琴的耳边轻声细语地说：“这还不好说，今晚就满足你的一切要求，我已经有个女子了，再要一个儿子，我就儿女双全了，多好。”

小琴听罢呵呵地笑了，脸上笑靥如花，一片红晕浮上脸庞，笑着说：“你以为我是打印机啊，你想要儿子就给你打印一个儿子啊。”

“咋了，我给你命令，你就会打印我的宝贝儿子的，哈哈。”

小琴在春来的腿上狠狠地拧了一把，春来猛地“啊呀”了一声，然后紧紧地抱着小琴，看着眼前碧波荡漾的湖水，心情非常地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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