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块菜地,夏短秋长
当初矿医的老郭在医院西门往上要辟块菜地的时候,我和刚从管理岗位上退下来的铁路老毛一致以为,就跟他拿根毛笔写字作画乱涂一样,也就是出个幺蛾子,填补一下即将退休的无聊时光。
人人都有那样的阶段,生活满满的内容,突然有一天,缺了一块,你就不知所措了。
常在一起玩的小老弟王军辉更是有些偏激,老郭的菜地,除非是撒了种子不要问就长成了,或者期待铁树天天开花。
他的意思是说就算你老郭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可要想到东边落下去,可能么?
从某种意义上说,老郭并不是能移山要移山的愚公,我们也就不是站一边冷眼旁观,说些风凉话的智叟。
老郭的这种事情,我们竟这样去想,起头就是有迹可循的。
把硬地挖开松土,一锹一掀的基础,他先是请来发小老郝帮忙干。
老郝是五七、五八年出生的,打小喊着老郭“羔子”玩大的。
那可是一锹一锹的体力活,几分地松快完,老郝得几天的腰疼背酸。
与老郭同科室的赵护士长,一听郭主任要种菜,就跟说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般的惊奇,上下班的间空也来搭把手松一垄地。
后来嫌工期慢,老郭竟把离岗多年的吴老也使唤来,给他的菜地做起了义工。
吴老懂些种蔬菜的门道,实际上既做工人也兼顾问。
有做农活的老底子,吴老懂得土要松匀,土块要打碎。
干了一会,老郭说不急不急,扯着一起掼蛋喝酒去了。
我三次进菜园,三次都是袖手旁观,只为等老郭的义工干累了,一起掼蛋喝酒去。
老郭说,动动手,四两酒。
我便拿眼瞅他,直到他把想要我干活的心思吞进肚子里。
也就是一段,那股子新鲜劲过去了,老郭种菜的事情我也就忘记了。
有一天老郭给我电话,说是菜园丰收了,老马你要再不来尝尝新那就太可惜了。
我赶紧打的过去看,几个月不见,菜地修整成菜畦,一垄一垄的由砖道分开。
豆角、小葱等等有模有样的。
苋菜最旺,一簇簇的密不透风。
细茄子露出弯弯的鲜嫩嫩的身体,小尖椒也有了锐利的眼神。
老郭正在往地里洒水。
往昔的那个上天入地皆不安生,翻脸比翻书快的老郭,一上酒桌不把自己喝个眼发直、舌头发硬誓不罢休的老郭,终于被一块菜地收拾出安详、安宁、安稳来。
人也变絮叨了。
地里的肥料施的是哪个朋友送来的养鸡场的干粪;老朋友纷纷来参观,其中一个老哥哥叫辆叉车给他运来块石槽,放在地边增加氛围。
这一茬子菜收完了,他还要种这个种那个什么的。
或许因为菜是老朋友种的,而且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老郭这种,拿回家加工后吃起来格外香鲜;特别是细茄子,稍过一下油,娇嫩得不行。
仔细回想一下,老郭的菜地之路,早前从他养条宠物狗开始,就已经有了迹象。
小狗狗名“全全”,他的网名“全全父亲”。
一下班便跟在他腚后、脚边,一股子柔情,从此油然而生。
男人的义气、意兴,从来都不是爱的情感;有的人一辈子都不知如何去爱别人。很多死去活来的所谓爱情,无非是自恋的扭曲。
小狗狗全全唤醒了他,让他懂得如何去怜爱生命客体。
后来便是偶尔的郭氏书画。
还有“做俗人”那样的无畏感掺和其中,残余着天地间唯我独尊的写画性情,却终究知道了界限在哪里,要以一身正气来托底。
老郭的菜园里已稀少了义工的身影。
那一小块地,春夏秋冬不同的耕作风情,不同色调的收获,其实就是老郭在耕心犁性情。
在我眼里,它也就成为了老郭修身修心的寺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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