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蛋蛋龙龙找对象】/ 陈济身
三蛋蛋龙龙找对象
陈济身
说是说找对象，你看下去就知道了。
三蛋蛋出生在上个世纪四十年代，一个山区农村叫茅草沟的地方。父母都是残疾人。一个是聋子。一个是盲人。但都是规规矩矩的好人。我可没有取笑他们的意思。反而同情他们的不幸。一个听不见美妙的鸟叫歌声。一个看不见芬芳灿烂的花朵。
三蛋蛋他父亲小时候有点点调皮，一次好玩捅了蜂窝，上千只蜜蜂围着他的脑袋嗡嗡转，有几只蜜蜂找洞洞便钻到了他的耳朵里，又痛又痒。后来揀了根茅草根就掏。蜜蜂是被掏死在耳朵里了，耳膜也被掏穿了。小小年纪便从此成了聋子。
聋子在穷山沟里找对象很困难，直到四十一二，才找了个乞讨要饭的外地女盲人做老婆。
聋子他是压抑了二十多年犹如干柴烈火，盲人她彐白的肌肤也似水柔情，婚后四年生了三个崽。小蛋是老三。其实聋子他并不识字，也没有给一窩蛋蛋起过名字。就这么大蛋二蛋小蛋的叫着。只因小蛋一二岁了，听力不是很好，所以就有人叫他小聋。他爸是老聋。直到九岁上学，老师填表，才第一次给写了个龙字。所以他的名字，也有点乱。叫小蛋，三蛋，叫小聋，龙龙的都有。小龙的老师是个外地人，讲的是外乡国语，小龙听不懂，所以他也只读了三个月，名字都还不会写，就再也不去了。那个年代，兵荒马乱的，也没有上过什么戸口。大山里穷人家生个小孩，就像生只狗，生只猫一个样。
小龙他就这样粗茶淡饭半饥半饱的大了起来。直到解放后，山沟里来了个土改干部，号召大家学文化，小龙参加了扫盲班，才认了一点字，学会了写名字。
五八年大跃进的时候，城里到乡里来招工，小龙他才十七岁。他爸看他还小，也做不了太多的重农活，就让他报了名。土改干部那时也留下来当了公社书记。考虑到小龙家的实际困难，土攺土改的便把小龙给土改成了个十八岁，填了个文化为小学，便进城当了工人学开天车。天车就是厂房里二头架在墙柱钢轨上來回行走的起重设备。俗名也叫吊车。当时他们这个县里一共在农村招了二十多个人。大多分到了煤球厂啦，酱菜厂啦，制衣厂啦，就他一个分到了机器制造厂。这也真要感谢那个土攺干部，把他的学历也土改成了小学有关。因为另外那些人写的都是初小。而且在家庭成份处，土攺的也把小龙家的贫雇农写了个穷雇农。当时是最讲政治的年代。出身越穷越红越吃香。
小龙因此也特别自信。认为自己本事大，了不起。虽然出生茅山山沟，却也非常的自豪。总认为要比别的老乡高人一等。小龙当然也还算聪明，跟师傅学了三个多月，就可以基本独立操作了。成了一名天车司机。
这样过了几年，就到了找对象的年纪了。
别看他实际文化初小还不到，身高也只一米六一，开天车的时候，脚下还要填块板。但因为他自己有点盲目自信，觉得很了不起，所以找对象的要求还定的很高。他甚至觉得师傅的老婆都没有找好。同事们的老婆都没有找好，他爸找他妈也没有找好。
小龙他要求的女方，一是要漂亮，身高不能低于一米七，二是要共青团员，三是要文化初中以上，四是要城里姑娘，还要家庭出身好，娘家没有经济负担。年纪也要小他二三岁多。
尽管他的要求有点过高，开始还有几个热心人，不管那么多，给他介绍过好几个，他都不同意，见都不见。后来又有人给他介绍了几个，他还是不满意，不想见。一个条件差一点都不行。他不但不见，还怪热心的介绍人，是看不起他，介绍的都不夠条件。也怪介绍人明明知道他要的条件，还把不符合条件的人介绍给他。就这样，介绍人都再也不想自找没趣，再也不给他介绍了。却都要看看他，将来他找个什么样的女人。
年纪一年年大起来了，他又不好意思主动降价。正好那时文革，领导上关心他，临时让他参加了一个工宣队，到别的小厂去工作工作，多一点接触新人的机会。他却又莫名的耍起了大牌，摆着大厂派出来的臭架子，根本看不上小厂的姑娘。本来有个姑娘的妈妈，倒是看中了他的，想做自已女婿的。他又觉得这是个阶级斗爭的新动向，阶级敌人想拉拢腐蚀工宣队员而一口拒绝。原因是姑娘家的叔叔是个右派。她妈的出身是富农加小土地出租。
后来有一回，他倒是看中了隔壁车间新来的一个姑娘，经过了解，也完全符合他的条件。他自己却不好意思找上门去，便想找一个熟人去探探口气搭搭桥。结果人家都不愿意了。不愿意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人家新来的姑娘真的很漂亮，还是中专毕业，会唱歌，会跳舞，是个文艺骨干，很活跃。父母又都是中层干部，大学毕业。姑娘年纪也还不到2O岁。根本不可能看得上他这个自不量力，也已经三十六七的矮小老头了。
这一段时间，他是有点忍不住了，他又怪没有一个熟人肯邦忙，生怕天鹅肉让别人吃了，别人先下手了。因此他就只要一有机会，就跟着人家姑娘屁股后面转，还扔过几次红色纸团在人家姑娘的前面。可是人家姑娘装作不见，理也不理。反被一个扫垃圾的阿姨揀了打开一看，原来纸上写着，丢个石头试深浅，工宣队员某某某。文革都快结朿了，他还老拿着当过几个月的工宣队员说事。因为他虽然自信，却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炫耀自己的本钱。只是想起那个时候领导说过的一句话，工宣队员是最优秀的人。尽管工宣队只工宣了三个月就撤回来了。
那一天，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终于鼓起了勇气，又写了几个红纸条，准备要向那位姑娘正面接触摊牌了。
他也学样，事先买好了一本新精装的毛主席语录和一朵红色的玫瑰花藏在身上。
他也已经多次观察，姑娘喜欢一个人在傍晚到大广场的樟树下唱歌练声，他便抖抖索索的走了过去，一下子跪在了姑娘的石榴裙下，手捧花朵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说，我要娶你做老婆。说得倒很简洁明了，干脆利落。那个时候，还没有流行什么我爱你。他突如其来的这一举动，却把那姑娘吓得大声的呵斥起来，神经病，你想干什么？姑娘的喊叫声，惊动了路人，他怕出丑，灰溜溜的赶紧溜之大吉。
谁知当晚，公安处的警员，就找到了他，把他找去查问了一个通宵。第二天，他就请了病假。一直病了三个月。后来领导出于安全考虑，调换了他的工种，攺为清洁工，扫地。直到退休。单身一辈子。
其实他人并不坏，只是把自己想得太好了。想法也太美了。成了另一类的精神抑郁症和理想狂人。成天做着自己设计的美梦，始终走不出来。
其实，退休前后，还有过几次机会找个老伴的。他曾偷偷的去过一个个中老年人的相亲现场。没有想到那里的人还很多很多。有结过婚的，也没有结过婚的。也有长相不错显得年轻经济条件都还可以的人。其中就见过那个小厂的，过去的姑娘，如今的“女人”。
那个女人，其实长的不错，高有一米七，五十来岁，也还精精致致，风韵犹存。和老公感情不合离了婚，她妈也已因病去世。她的叔叔早就摘了右派的帽子，成了地方政协委员。她和他谈了一次话。他却总是犹犹豫豫。总想找个没有结过婚的女人。总想着自己还当过工宣队员。
最近听说三蛋蛋龙龙已经过世。但愿他在天堂好好开天车，找对象不要再工宣队工宣队的，不要把自已看得太高太重，门当户对，现实一点。天堂一定也有好姑娘。
作者简介；陈济身，79岁。浙江海宁人。设备工程师。中国中车株机公司退休。爱好写作。文字散见多地报端和网络。一家小报有我的专栏，《陈爷爷讲故事》。《泾渭文苑》原创平台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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