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店杂记（12）初吻
杨仁东
12
初 吻
每年夏季，总有那么几天，热的简直让人受不了，晚上睡觉，妻子又最怕风扇和空调吹，这个时候，云白羽就会陪着她到村外的铁路上去乘凉。
铁路的两旁，顺着壕沟生长着好几行树，除了少量的榆树、柳树等杂树，其他基本上都是杨树。这些树，大多都有几十年的树龄，高的有一二十米高，粗里下呢，一个大小伙子去搂都搂不过来。你想，夏天里这些树株株都枝繁叶茂，它们手挽手的连起来，那遮天蔽日的，白天大太阳是很少能晒得下来的。况且，那铁路又在高出地面一人多高的土基上，平常没有风都感觉凉快，就别说夏天夜晚的风是从不吝啬的，忽而东忽而西的就刮起来了，坐在那铁轨或水泥枕木上，感觉真的是非常凉爽。
新村搬迁过来以后，没有几年，云庄煤矿就挖光了煤，停产关井了。火车也就再也不来了，这铁路也就闲了下来，正好成了附近人们休闲锻炼的好场所。乘凉的夜晚里，云白羽和妻子喜欢相拥着坐在枕木上。那枕木的上面很平整，宽度也正好，唯一的缺点就是高度太矮，坐久了不舒服，他们这时候就移到铁轨上去坐一坐，或者起来站一站伸个懒腰。在这溶溶的月色下，沐浴着习习的凉风，眼睛里望着满天的星斗、悠闲的云彩，鼻子里闻着淡淡的青草香、野花香，耳朵里听着小虫和小鸟的吟唱，说不出有多惬意。
他们聊着明日做事的打算，今天发生的趣事，最多的，当然就是难以忘怀的往事。要说和这铁路有关，记忆最深刻的，自然就是他们的“初吻”了。
那是他们初相识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夏天夜晚，他们相约在这铁路的最东面离起点不远处。那时候，铁路壕沟里还有小溪在“哗哗”流淌呢，一阵南风吹过来，夹杂着一丝水的腥气和岸边野草的清香，说不清有多凉爽多舒服。他们彼此坐的不远又不是很近，嘴里说着话，眼睛不时的偷看对方一眼，当两人的眼睛碰巧正对上的一刹那，云白羽的心就砰砰的乱跳起来，那紧张劲，就真的像小说里说的那样，有一只小鹿在乱跳乱撞，感觉自己脸发红，就连脖颈都发烫了，而且还不好意思去摸，手也不知道放哪里合适。就这样手足无措的，还故作镇定，赶紧找话题来说，脑子一片空白，勉强说着什么，却语无伦次，连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低下头去藏一下，又怕对方发现自己的窘迫，赶紧又再抬起头来。幸亏她也正好低下了头去，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的不堪……结婚以后聊起那天的情景，妻子说她和云白羽的感觉竟然是完全一样！这是多么幼稚可笑又多么纯真美好啊。估计现在的年轻人整天上网玩手机见多识广，谈恋爱不再会这么腼腆了吧。
不说那么远了，还是说说他们的“初吻”吧，两个人聊着聊着越来越热络了，抑制不住内心的渴望，互相深情的凝视着，慢慢地努力地接近着，仿佛是两块磁铁的南北两极，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让两个人要紧密的去贴在一块，但是当真的快要碰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又仿佛变成了磁铁互相排斥的同性两极，相互抗拒着，中间始终有一个小距离，有一个力量不能让两个人贴在一起。真正到了最后，两片嘴唇又如同其中有一块磁铁的磁极猛然换转过来似的，异极相吸啊，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深深的吻在了一起。这个时候，耳边已听不到任何别的声音，眼睛里看不到任何别的外物，鼻子嗅不到任何别的气息，只能听得到对方喘着粗气，甚至也能听得到自己喘着粗气，只能闻得到她吐气如兰，只能看的到她美丽的眼睛，除此以外，整个世界都已不存在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列火车自矿里方向缓缓地向西驶过来了，离他们越来越近了，而他们俩沉浸在爱河里，对危险的到来丝毫没有觉察。这是列短短的火车，车头在后，车尾在前。每列火车照例是有安全防备的，车头车尾必定要各安排两位脖颈里挂着铁哨子的值班员，每个值班员两只手各执一红一绿两只三角小旗不停观察着前方。眼看火车就要来到了跟前，车尾旗手发现了站在两条铁轨中间的他们，其中一个旗手慌忙吹起哨子，拼命挥动小红旗，给车头打信号，示意火车紧急停车，“闪开啊！快闪开啊！……”另一个旗手声嘶力竭的喊叫着，试图通知到云白羽他们俩。也是万幸啊，就在最后的关头，云白羽听到了旗手的呼喊，一把搂住未婚妻，用力抱着她转了几个圈，两个人同时闪在了离铁轨一米多远的地方。那“吱吱”的急刹车怪叫声和火车头发出的同样刺耳响亮而且长长的“滴——”声几乎刺破了人的耳膜，火车轰隆轰隆的碾压过了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不要命了！”刚才车尾旗手大声的斥责声还回荡在耳边，车头也已经要驶过来了，因为刹车而排出来的炽热的水蒸汽几乎都要喷溅到他们的身上，水汽散发蔓延过来，像一股浓雾吞没了他们。借着这雾气的掩护，他们俩夺路而逃，慌慌张张地都快跑到家门口了，两个人的心还在嘭嘭直跳。这美好又危险又刺激的初吻，估计一生再也不会忘掉了！
现在，火车不会再来了，去那段铁路乘凉也不会再有危险了，云白羽和妻子说好了，以后每个夏天，都要挑几个这样夜晚，来这里乘凉，一直一直到老……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杨仁东，闲人一个，喜欢没事胡诹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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