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为你撑腰(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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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德先生长篇反腐题材小说《谁为你撑腰》(1)(2)(3)(4)(5)(6)(7)(8)(9)(10)(11)(12)(13)(14)(15)(16)点击欣赏前集剧情

暖阳把去冬的积雪一点一点挤进了黄土地里。受到溶雪滋润的大地——包括曾经冰冷坚硬的大道开始松软了起来,脚步踏上去如同踩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在私利驱动下,红星大队的社员们个个脸上带着紧张而又迫切的表情,甩开脚步,争先恐后地奔向大队部。

飘荡在空中灰褐色的杨花俯视着急进的人流,它不清楚一向抱成团的人为什么会忽然间分崩离析,曾经坦诚的目光怎么会一夜变得那么贪婪;曾经熟悉的面孔变得那么陌生。其实,杨花只是纳闷而已,它是不管这些变化的。准确地说,它也是管不了这些变化。既然管不了,还是按自己的方式,悬挂在树枝上,随心所欲地该怎么荡漾还是怎么荡漾吧!

偌大的齐整森严的红星大队部在人们的疯抢中早已面目全非,军绿色的铸铁大门匍匐在尘埃里,任由过往的人们在它曾经神圣的躯体上踏来踏去,铁门被践踏的“吱吱”声,如发出的阵阵痛苦的呻吟。原本一排排整齐的房子被扯去了门窗,露出恐怖的、狼籍的墙洞来。揭去房顶的屋子变成了一个个破烂的土墙圈圈,如向上张开的大口,吞噬着吃惊的天空。屋门口标示着“党支部”“团支部”“民兵连”等等的木牌仍固执地斜立在破烂的墙皮上,墙壁上的一幅幅红漆标语已经残缺不全,“人民公社”的“公”字已被扯去了上边的“人”字,变成了半边“私”字。想不到“公”和“私”竟是如此的容易转换。人一旦被私欲膨胀,去掉人性也许就在一瞬间。也许所说的善恶就在一念间也不过就是如此。一根残留在墙头的秫秸裤子被风吹得呜呜作响,似乎是在诉说着什么。满地的破苇箔,烂秫秸被风吹动得起起落落。忽然一阵旋风涌进了院子,把地面上的柴草抛向了天空,人们赶紧避让,旋风旁若无人地卷着柴草,越过墙头,不知飘向了何方。五保户张香亭的老娘从皱皱褶褶的抿着的嘴里吐着涶沫,不停地发出“呸——呸——”的声音,见旋风越墙走了,才发恨似的嘟嚷着,“鬼东西,来瞎掺和个啥!”

红星大队的财产分割是在卜秃子的一记耳光中结束的。大队的一辆马车本来分给了未卜庄,可“大箩箩”舔着个胯,抖着个腿,撇着个嘴,非要说这大马车是她家的。她说,这马车是土改时从她家斗出来的“浮财”,这马车得归她家。“大虾米”张元海缩着个脖子也在一旁帮腔:“这事俺记得,记得清楚着呢!”汪长富也耍横说:“这是俺家的,谁也休想拉走!”壮上胆的“大箩箩”上前一把拽住了车辕子,嘶叫着:“把车给老娘留下!”正拉车往外走的卜秃子一把将“大箩箩”推开,提声骂道:“去你娘的,说这车是你家的,你叫它,它答应吗?妈拉个巴子的,欺负欺负单门独户的老袁家也就算了,还欺负到老子头上来了!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大队新拶的槐木马车,看哪是你家的了!”被推开的“大箩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急吃白咧地从地上跳起来说:“铜环是俺家的,车柱子也是俺家的!”卜秃子一听气乐了:“他娘的,‘大虾米’裤裆里的家什还是你家的呢,咋不拿家去呀?”“大箩箩”一听戳到了她的短处,随开口骂道:“俺撕烂了你这个秃私孩子的嘴!”随着上前去抓挠卜秃子的脸。这卜秃子是谁,还怕这一套吗,见状二话没说,反手就是一个耳光,“啪!”的一声,“大箩箩”撇着的嘴里立马流出了鲜血。这耳光响的,让混乱的人群一下子静了下来。张元海和汪长富见状就往上涌。卜秃子拿起了一把闪着寒光的铡刀,一下子向大车的铜环劈了下去,铜环应声落地。卜秃子随劈随高声喝到:“给你这狗娘养的铜环!”张元海和汪长富吓得一下子呆住了。卜秃子也不理他们,向未卜庄的人挥挥手:“把大车给我拉走!”未卜庄的人们听到喊声一涌而上,簇拥着把大车拉走了。“大箩箩”到了这时候也没了咒念,在地上急得团团转了起来。也许是被卜秃子打晕了头,一脚踩进了刚刚被推倒了墙子的厕所大茅坑里,弄了个一脚一裤一身的臭屎。院子顿时臭气熏天,人们急忙向四处躲闪。张香亭的老娘拍打着巴掌喊着:“老天有眼了,老天有眼了!”也许人们见已经无利可图,没有了什么可掠之物,也许人们闻不了“大箩箩”的臭味,纷纷向四处躲闪。他们收拾起自己的收获,一哄而散了。“大箩箩”也带着一身的臭气心有不甘地和张元海、汪长富离开了。

被揭掉房顶,拆掉门窗的大队部狼籍一片,大院子显得更加空荡。院子里,那棵刚刚泛青的老榆树孤零零地摇动着枝条。五保户张香亭的老娘坐在榆树下的石磙上,灰白零乱的头发上落满了细碎的柴草,满脸的沟壑里挂满了尘土,一眨巴眼睛,松弛的眼皮再也驮不住沉积的尘土,顺着模糊的轮廓苏苏下滑。她浑浊的老眼泛出迷惑的光来,紧盯着儿子张香亭问:“儿呀,你说这老书记领着社员费尽劳力治办起来的家业就这么糟蹋了,这不败家子吗?你说,这人们疯了一样地抢东西,老书记咋就躲着不管了呢!”张香亭老娘见儿子没个应声,来气了,用如同鹰爪一样精瘦的黑手划拉了一把脸上的尘土,声音稍高,打着颤音又问:“你不是说,大队里不在家你就是正事吗,你咋也不管了?啊!”张香亭老娘问到这里,眼角浸出了泪来,浸出的泪来不及下滑,立马被脸上的尘土吸收成了两溜泥痕。深藏的眼珠有些失神的转动了半下,开始自言自语地嘟嚷:“你说,这八路军要是知道了,还不找这些人算帐呀,哎!造孽呀!”张香亭好像沒有听到老娘的说话,就一直那样直挺挺地戳在那里,像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只是从嘴唇的悸动中才看出仍然还是个活物。

曾经确确实实存在过的红星大队就这样没了,消失得如同一个被人精心编织的笑话一样。连同大队部年年春节期间的大戏、月月上演的电影,还有人们听惯了样版戏的高音喇叭,都被风吹走了。原本人们认为牢不可破的东西,就这样轻易成为了过去。一夜间,红星大队的五个自然村,斜庄、未卜庄、李雅庄、正牌、希望阁都恢复了本名。斜、卜、雅、正、希望阁就这样分道扬镳了。从此,“我们红星大队”的称呼,就变成了“你庄、我庄、他庄”了。

骤然间得到自由的人们并没有怎么地欢欣雀跃,反而是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方向感,或者说全都产生了一种不可救药的失落感。家家户户守着微薄散乱的收获,反而提不起精神来。

天上的月亮依然在云中穿梭,依旧执着地向大地泼洒着清辉。拆除大队部扬起的尘土还没有落定,全村弥漫着呛人的土腥味。满街的柴草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凌乱。张元海在“大箩箩”家正庆祝着他们幻想的胜利。格外兴奋的“大箩箩”忘了脸上的疼,带着五个手指头印子来回地上酒端菜。“大箩箩”弯腰低头往桌子上放菜的当口,张元海瞅着“大箩箩”脸上的手指头印子不知正在合计着什么。汪长富一仰脖子把一杯白酒倒进了嗓子眼里,呛得一阵咳嗽。待咳嗽稍停,把酒杯往桌子上一蹲,恶狠狠地咒骂道:“卜秃子这个王八蛋还成精了!此仇不报,俺,俺誓不……”

没等汪长富把话说完,“大箩箩”就打断了他的话:“俺啥呀俺!当时你干啥去了,这工夫充好汉了,还不就是个缩头乌龟!”

被呛得说不出话来的汪长富拿一只独眼瞪着张元海求助说:“你看……你看……”

这时候,汪长贵开口了:“你说这张义都瘪气了,没想到这卜秃子又蹦跶欢了!”

听到这里,张元海伸出脖子插话了:“什么张义瘪气了,别看他不吱声了,越不吱声咱们越得仔细着点!”

听张元海这么一说,几个人都沉下了脸来,“大箩箩”兴奋得脸一下子僵硬在那里……

张元海见此情景,变换了腔调说:“咱也不用太担心,不是还有汪为这个拿手吗?”

“大箩箩”插嘴道:“什么拿手呀,这汪为可是张义培养的人,见了张义就像儿子见了老子一样。他会听咱们的?”

张元海眨眯眨眯眼说:“他不听咱的,那大年下送他的东西都喂狗了?俗话说,拿人家东西手短,吃人家东西嘴短。他也吃也拿了,还怕他不听咱的?放心,咱斜庄就有好戏看了!”

汪长富瞪瞪独眼问:“啥好戏呀?”

张元海说:“啥好戏?汪为和张义已经是面和心不和了,咱再给汪为加把火,事就成了,只要他们相互一掐吧,好戏就等着看吧!”

说到这里,张元海从领口里向外伸伸脖子,鼓作神秘地眨眨眼向“大箩箩”吩咐说:“前天我拿过来的那两瓶精制白干呢?再加上一条小鱼烟,给汪为送过去。”

“大箩箩”应声说:“到了蚂蚱眼子(黄昏)了,俺就送过去。”

张元海阻止说:“你不行,让长贵家大妮送过去。”

听到这里长贵恼怒了:“你个大虾米,出啥馊主意呢!”

张元海听了也不生气:“你吵吵啥呀,东西又不用你出,你还干送个人情,又少不了你啥,你生啥子气呀?还不就是借借大妮的手用吗?大妮去了和汪为老娘不是好说话吗?你真是瞎驴栓到槽上,喂你都寻思骑你。”

“大箩箩”明白张元海的意思,就打圆场说:“啥大不了的事,就让大妮跑一趟吧。”嘴上虽这么说,背后用眼使劲剜了张元海一眼。

张元海假装没有看到,顿顿嗓子说:“这大队部算是分了,大队的财物也分了,可张长河把持的副业还没动呢。只要汪为这次又收下东西,我就去找他说副业的事,这事算我的了,你们就擎好吧!”

张义坐在院子里的石墩上,巴嗒巴嗒地吸着旱烟袋,烟袋锅子的火忽红忽暗。面沉似水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仿佛眼下这个纷扰的世界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他已经出离了悲伤和愤怒。对大队部的被拆显得是那样的无动于衷。对人们纷至沓来通报的消息,也不置可否。即使中午时分,单清仓急急忙忙跑来,结结巴巴的高喊:“老……书记!不…不好了!拖……拉机被……砸烂分……铁了!”

张义也只是淡淡的自言自语地说:“这个办法好!这个办法好呀!”乘兴而来的单清仓迷惑而又失望地看了看张义,倒退着退出了大门……

悠远的天上,星星眨巴着眼睛,迷惑的张望着张义,张义仰着头也迷惑的望着星星。望着星星的张义的耳边仿佛响起了红星大队自创的一首歌:

盐碱地里呀闹洋洋,

生呀么生产忙。

又种地呀么又开荒,

一派新气象……

他仿佛听到了大队部响起的军号声,他仿佛听到了社员们欢快的劳动号子,他的心在劳动号子中开始激动。他仿佛看到了红星大队向北大洼进军的队伍看,他仿佛看到了“战天斗地,人定胜天”鲜红的标语,他仿佛看到了不分昼夜奋战在工地上的社员们,他仿佛看到了大队部上空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

张义的双眼湿润了,张义的心颤抖了。他感觉到了人生中第一次缺失了方向感;他感觉到了人生中第一次的进退维谷。此时此刻的张义,就如同那古盘河里的水,表面上看是异常的平静,其实内心深处正波滔汹涌。他为自己对当前形势的不理解而困惑着,尽管如此,有一点他是坚信不移的,那就是我们党在每一历史时期,在每一大的决策上是正确的。他深深为自己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为自己在新时期的无所作为而自责……

张义感觉到由于自己被多种情绪的搅扰,已使原本平静的内心乱了方寸。眼下最要紧的应该是稳定住自己的情绪,万万不可意气用事,红星大队这条船万万不可触滩搁浅,不然如何对得起牺牲的向桂兰、大伯等先烈,如何对得起党对自己多年的培养,如何对得起红星大队全体社员付出的心血呀!今天大队部被拆分,应该是自己人生中所犯的最大的错误。

“都啥时候了,还在那里看你的天,不怕着凉呀,快进屋吧!”张义老伴打着“嗨——”声,随嗔怪地招呼着随打开了屋门。灯火随屋门的打开涌进了院子,照出了一条亮亮的通道。张义老伴从光亮的通道里走出来,心疼地瞅着张义。张义似乎沒有发现老伴的到来,依然仰观他的星星。老伴见张义没反应,把一件外衣披在他的身上,嗔怪道:“看天象呢?别看了,大队的院子和东西都已经分完了,还看啥呀!”老伴嘴上虽这么说,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这大队院子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毕竟都是张义和社员们几十年的心血呀!这建一个物事不知道要付出多少的血汗,可这损坏只需在一朝一夕之间。老伴明白张义心里有一万个舍不得,可如今的形势,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何况,自从分地单干后,人心早就散了。原来红星大队这个大集体,已经是“父子分家过,各自奔前程”了。

柴草狼籍的街道上,汪元理和张长河两人正抬着个拖拉机铸铁轮子吵吵闹闹,走走停停的向张义家走来。

“元理呀,你说这老书记一天都不吱声了,咱再给他抬个轮子送去,这不是更添堵吗?”张长河迟迟疑疑地说。

“这轮子是分给他家的,不给他送去,你说放到哪里呀?”汪元理把抬着的木杠子换了换肩说。

“可是,这拖拉机用了还不到三年,还新着呢,就这样砸铁分了,还不把他心疼死呀,这可是咱队办企业拚了一年多的老本才换回来的!”张长河也换了换肩说。

“这也没办法呀,眼下这地都分成了一条一溜、一口一点的了,这五零的大拖拉机想用都不能用了,这到处都是一个情况,卖又卖不了,咱这红星大队五个村共有十个生产队,又没法分,这不……你说谁不心痛呀?”汪元理停顿了一下又说:“你没看出来吗,现在人们都在惦记着那些队办企业呢,再有人一鼓弄,汪为又抗不住,你管的那片天地过不了几天,也得像大队部一个下场。”汪元理忧心忡忡地说。

张长河一听,认为汪元理分析地有理,接话茬问:“把企业再这样分了可太可惜了,这可咋办呀,你说?”

“你气傻了吧,咱为啥去送这个轮子呀,你想想,想保住大队的企业,除了老书记还有谁能阻止得了!”汪元理胸有成竹地说。

张长河一听接茬说:“你说这个轮子还真有这用处,那咱俩的肩膀就算没白挨压了。”张长河好像开了窍,不由脚下加快了步伐。

汪元理、张长河抬着个铁轮子走进张义家门,见张义坐在天井里观天,汪元理就故作高兴地喊上了:“我的老书记呀,你看就你有福呀,这么大个拖拉机我分的可都是些散件呀,你却分了个大轮子!”

张长河接着说,“俺分的还大,俺分了个大轮胎,这下孙子可高兴了,非要闹着打上气,丢到河里去做什么船?”说到这里,张长河和汪元理对望了一眼,等待着张义的反应。

见到拖拉机的大轮子,张义心里一阵悸痛。他依稀还记得,当年拖拉机从县里开回来时,社员们敲锣打鼓,欢乐的情景。在庆祝会上,张义面对全大队社员自豪地说:“从今天开始,我们红星大队彻底告别了传统的牛耕时代,我们大队又向四个现代化迈进了一步!”可仅仅几年的工夫,拖拉机——这位红星大队的功臣,就这样寿终正寝了。张义为了稳定一下情绪,把已经熄灭的旱烟袋重新装上烟叶,点燃,深吸一口,一股呛呛的青烟从嘴里叙叙吐了出来。他从石墩上慢慢站起来,抖抖已经坐得酸麻的腿,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大铁轮子,超常平静地说:“正好,把它架起来吧,在院子里当个茶桌吧。”

老伴接着说:“你傻了吧,这么多窟窿眼儿的,咋当茶桌呀!”

张义接过来说:“你看边上不是没有眼吗,把壶放边上就行了!”

说到这里,他又招呼汪元理、张长河,说:“还抬着个轮子干啥,不嫌沉呀?”听这么一说,俩人才感觉到了肩上的压力。俩人在张义的帮扶下,放下了轮子。

张义看看匍匐在当地的大轮子,内心一阵激荡,不由得转身,冲老伴莫名其妙地急声吼道:“还楞着干啥,快搬砖呀!”声音有一种竹子被撕裂的感觉。

听张义一吼,老伴吃惊而又担心地看了张义一眼,赶紧一声不吭地去墙角搬砖了。汪元理、张长河也赶紧帮忙,就这样垒了五层砖,就把大铁轮子架了起来。张义绕着轮子转了几圏,幽幽地说:“变废为宝了,变废为宝了!”

正当这时,大队五保张香亭闯了进来,见了张义双腿一跪,嚎哭着喊上了:“老书记呀,俺和俺娘没处住了,大队的屋子都被掀了个底朝天!这塌天的事,您咋不管了!”张义看了看跪在尘埃中的张香亭,眉头一阵紧皱,牙关紧闭,愁脸仰起,充满忧郁的双眼紧紧地闭了起来,颤抖着的双脚前后挪动,人不由的一阵踉跄……人们赶紧上前去扶。还没等扶着,张义突然双目暴涨,眼珠子瞪了个溜圆。他飞起一脚,把刚刚架起的铁轮子踢翻在地。瞬时,一口鲜血从张义嘴里喷了出来……

作者:李玉德,山东阳信人,山东省散文家学会会员,滨州市作协会员,阳信县作协名誉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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