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云诗集之十:也知男儿四海志

本篇为同治十年辛未(1871.2.19-1872.2.8)条目下诸诗,这一年二十四岁的王廷赞忍别娇妻幼子远赴济南学习。

将赴济南肄业泺源书院,别室人后路上作

天际飞鸿北响鸣,撩人总觉带离声。

也知四海男儿志,可奈三春妇女情。

衣筪颦蛾凄代检,书囊策马怅孤征。

那堪亲舍回头望,遮断白云一抹横。

注:[1]泺(luò)源书院:位于济南城西门内,清代山东最大的官办书院。[2]筪(xiá):.古同“匣”。

抵济南

岱尾群山拱济南,人家十万半湖涵。

百花洲上红颜醉,千佛峰头翠髻探。

尚有诗楼高白雪,谁知书院重蒿庵。

英雄敢冀风尘识,太息桓公昔过谭。

注:[1]诗楼高白雪:指明代著名诗人李攀龙所建白雪楼。[2]书院重蒿庵:指蒿庵书院,建于清康熙年间,原名为振英书院,乾隆年间改为蒿庵书院(蒿庵是明末清初山东济阳人著名学者张尔岐的别号),道光年间重修后改名为景贤书院。

担簦鲁国旧生徒,暂向齐门学滥竽。

宗匠就依匡少宰,寓斋权借大明湖。

经天纬地宏儒业,府海官山陋霸图。

预拟归程登岱顶,家山一览小龟凫。

注:[1]担簦(dēng):谓奔走,跋涉。[2]匡少宰:指当时的山长匡源(1815-1881),字本如,号鹤泉,山东胶州人,晚清大臣,咸丰帝顾命八大臣之一,辛酉政变(1861)后被慈禧革职罢官,后移居济南受聘为泺源书院和尚志书院的山长,讲学近二十年,培育出一大批学有所成的栋梁之才,光绪七年(1881年)病逝于泺源书院。[3]龟凫:龟山和凫山。龟山旧属泗水县,在县治东北,今属新泰市。凫山,在今邹城市西南。

历下杂吟

布政司前大小街,千门佛顶送青排。

元魁寓栋皇亲巷,西路云衢为近挨。

百花洲上茶寮憩,水面亭中卦肆游。

正是端阳榴似火,明湖弦管动龙舟。

王府池通起凤桥,朱楼脂粉涨春潮。

闲游误入天台洞,一笑桃花也意消。

烟笼老柳四围青,千古湖心历下亭。

屈指济南几名士,少陵诗后一沧溟。

注:[1]少陵,指杜甫,曾游历济南,作有著名的《陪李北海宴历下亭》诗。[2]沧溟,指李攀龙,字于鳞,号沧溟,山东济南府历城(今山东济南)人,明代著名文学家,为“后七子”领袖人物,被尊为“宗工巨匠”,主盟文坛二十余年,其影响及于清初。

高咏渔洋尚有园,明湖寂对暗销魂。

当年亲见风流盛,老卧秋波柳树根。

注:渔洋,指王士祯,原名王士禛,字子真,一字贻上,号阮亭,又号渔洋山人,世称王渔洋,山东新城(今山东桓台县)人,清初诗人、文学家、诗词理论家。

燕掠危城势不支,高皇神位御逆儿。

朱家片土今安在,只剩铁公俎豆祠。

注:[1]前两句写靖难之役中铁铉守济南城的故事,当时朱棣用大炮轰击济南城,城将破,铁铉急将朱元璋画像悬挂城头,又亲自书写大批朱元璋神主灵牌,分置垛口,燕军不便开炮,济南城得以保全。[2]俎豆:祭祀。

中元泛月明湖,历古历亭、汇泉寺、北极台而返,同游者为李海屿瀛瑞、张松嵋守栋

注:[1]李瀛瑞(1843-1889),字士仙,号海屿,南岚乡水台村(今莱西市河头店镇瑞岭村)人,光绪乙亥(1875)恩科举人,癸未(1883)科进士,丁亥(1887)秋派其赴欧西各国考查政治,己丑(1889)十一月在归国途中染病辞世于烟台。[2]张守栋,松嵋为其字或号,其余不详。

蹅月相邀泛月游,明湖轻荡木兰舟。

天涵倒影凌银汉,冲破烟波犯斗牛。

历下亭前一叶横,四围歌管按新声。

喧阗纵有霓裳曲,也怕三郎记不清。

注:喧阗(tián),喧哗热闹。

艳说空门色界天,沾花竞觅笑姻缘。

谁知地藏盂兰会,不为淫魔释罪愆。

北极台高月色低,湖天夜景拟分题。

无端阻兴寻归棹,三笑权当会虎溪。

注:三笑权当会虎溪,典出“虎溪相送”,晋无名氏《莲社高贤传.百二十三人传》“陆修静,吴兴人,早为道士,置馆庐山。时远法师(慧远,一作惠远)居东林,其处流泉匝寺,下入于溪。每送客至此,辄有虎号鸣,因名虎溪。后送客未尝过。独陶渊明与修静至,语道契合,不觉过溪,因相与大笑,世传为《三笑图》。”后用为僧人高士相聚谈论和送别的典故。

孔基臣约同乘二把车暂归路上作

暂约归乡去,同车出历城。

秋阳双笠爽,泰侧一轮轻。

拟古吟梁父,评今鲁诸生。

相期扶大雅,珍重再来情。

为茅仲若刺史题兰姬遗照

生香活艳镇相亲,一曲离鸾梦不春。

顾我披图犹恋恋,那堪身是葬花人。

多情桃叶与桃根,往日风流忍再论。

箧镜依然人不见,剩将梅月写香魂。

注:箧(qiè),小箱子。

前身谪自蕊珠宫,转盼昙花色又空。

留得国香人服梅,年年无语怅东风。

月明人散景阳楼,一笛凉风泪暗流。

玉兔不须愁寂寞,丽华应会去年秋。

(君簉室张姬又于去年有奔月之恨)

注:[1]丽华:张丽华,南朝陈后主陈叔宝的妃子。这里代指茅仲若的妾室张姬。[2]簉室:妾。

风神袅袅韵姗姗,目断琼楼海上山。

疑案直须搔首问,天公何事夺红颜。

一回顾影一徘徊,打浆风情咏絮才。

栏外何花能比似,惹人愁处独长开。

(照上有花株,故云)

注:咏絮才,赞许能赋诗的女子,出自《世说新语·言语》“谢太傅寒雪日内集,与儿女讲论文义。俄而雪骤,公欣然曰:'白雪纷纷何所似?’兄子胡儿曰:'撒盐空中差可拟。’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风起。’公大笑乐。即公大兄无奕女,左将军王凝之妻也。”

传神阿堵顾长康,似带微颦为玉郎。

赋奏长门寒夜里,何人倚袖替添香。

注:[1]阿堵:六朝和唐时的常用语,相当于现代汉语的“这个”。《晋书·文苑传·顾恺之》:“ 恺之 每画人成,或数年不点目精。人问其故,答曰:'四体妍蚩,本无阙少於妙处,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2]顾长康:即顾恺之,字长康,东晋杰出画家、绘画理论家、诗人。[3]赋奏长门:司马相如有《长门赋》。

朱唇曼睩宛垂髫,尚恐冰纨粉易消。

他日休随团扇弃,新词要说念奴娇。

注:[1]曼睩(lù):明眸善睐,目光明媚。[2]冰纨:代指绢制的团扇。

寿茅柚村夫子四十初度

冀野马群空,曾归一顾中。

何期开夏屋,重许坐春风。

适馆兼师弟,传经质异同。

问年今不惑,愿献祝釐衷。

注:[1]冀野马群空:唐·韩愈《送温处士赴河阳军序》“伯乐一过冀北之野,而马群遂空。”[2]祝釐:祈求福佑。

洙泗官声著,萧然两袖清。

观风先太史,化雨沐诸生。

庭雀窥听讼,村尨吠课耕。

至今留憩处,蔽芾一堂荣。

注:[1]洙泗官声著:茅柚村即茅光岳,柚村其字或号,丹徒人,同治四年(1865)二月至十一月任泗水县知县。[2]尨(máng):多毛的狗。[3]蔽芾(fèi):相传西周的召伯曾在棠树下听讼断狱,办理政事,公正无私,使官民各得其所,天下大治,后人因作《甘棠》诗歌颂其政绩,诗中有“蔽芾甘棠”之句,后因以“蔽芾”、“甘棠”等颂扬有政绩的官吏或其政绩。

退步一何勇,天教趁急流。

古人强士日,君子返初秋。

无事神仙乐,如云富贵浮。

为牺今庶免,一笑谢庄周。

注:茅光岳(柚村)在同治九年被山东巡抚丁宝桢参奏“不知检束,声名甚劣”而革除官职。

孤彩辉南极,梅花艳小春。

绮筵罗陆海,华烛灿星辰。

乐事天伦叙,祥征大耄臻。

及门持介寿,一百六贤人。

冬杪自泺源书院归里

一年羁迹济南城,滥籍文章弋薄名。

人表岂真高郭泰,经师殊幸得匡衡。

品题增价三雍重,膏火分光四壁明。

私信众咻庄岳置,乡风五变鲁诸生。

注:[1]冬杪(miǎo):冬末。[2]人表岂真高郭泰:句下原注有“郭荩卿翊为院中巨子,榜次或居其上,自知实不如也。”郭翊,字荩卿,号大风,历城人,光绪六年进士,官至刑部主事,工书善画。[3]众咻庄岳置:源见《孟子·滕文公下》:“一齐人傅之,众楚人咻之,虽日挞而求其齐也,不可得矣。引而置之庄岳之间数年,虽日挞而求其楚,亦不能得矣。”讲的是一位大夫请了一位齐国人教他儿子说齐国话,但他儿子身边整天吵吵嚷嚷的围着一群楚国人,在这样的环境中就是每天打他抽他,也不可能学好齐国话。如果把他放到齐国的庄岳(庄,齐国的街名;岳是其里名。)里待上几年,就算每天打着他让他说楚国话也是不可能的了。后有“一傅众咻”的成语,形容由于环境的干扰,做事难以取得成绩,比喻少数人鼓励上进,多数人却扯后腿。庄岳则用来比喻好的合适的环境。

题平陵寓斋

漂泊囊琴剑,风尘混迹游。

烟携凫绎秀,月赏鹊华秋。

养浩霖随辙,沧溟雪咏楼。

济南名士地,经岁为淹留。

注:[1]养浩:指张养浩,济南人,元代著名政治家,文学家。霖随辙:说的是天历二年(1329)正月陕西大旱,朝廷特拜张养浩为陕西行台中丞,张养浩一路赈济灾民、求雨祈福的事迹,后积劳成疾,卒于任上。[2]沧溟:指李攀龙,号沧溟,济南人,明代著名文学家。他隐居故乡后在百花洲建白雪楼,吟咏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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