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小说】刘宏宇《酒店奇案》(九)

《阅读悦读》2017年9月热文榜(附平台选题)

文/刘宏宇

【作者简介】刘宏宇,常用笔名毛颖、荆泓,实力派小说家、资深编剧,北京作协会员。著有《管的着吗你》《往事如烟》《红月亮》等多部长篇小说。主笔、主创多部影视剧本,其中《九死一生》(30集谍战剧)、《危机迷雾》(38集谍战剧)已在央视、北京大台播出,《婚姻变奏曲》(30集情感剧)、《阿佤兄弟》(电影)已拍摄完成。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09

如果事先知道劳建华打来的电话已经被公安部门监听,廖铁可能根本就不会接,至少不会刚刚接通就报出自己的名字,而会马上逃离,甚至不按于凡给买的那张机票的时间和目的地逃离。那样,也许,他能在公安机关揭破接电话者身份之前远走高飞,使侦察和搜捕陷入茫然的困境。

可事实是,他当时根本就不知道,所以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要钱的事情上。劳建华让马上结束一切活动,事情已经办完,还叮嘱千万不要找过去。这其实根本不用嘱咐。廖铁告诉对方,自己自然知道该怎么办,相信劳总也清楚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得操作一下,不会特别快……不过你放心。”劳建华极力想稳住廖铁。

“我会跟你保持联系。”廖铁并不买帐,“也可能不是我本人。”他补了一句,“相信咱们的合作还是愉快的。”

“你到底干了没有。”劳建华对廖铁关于停止一切追踪的指令一直没有回应放心不下。

“您说呢。”廖铁脸上绽出一丝有几分阴险的笑,想象着劳建华此刻的表情和心情。“等消息吧,劳总。”不等对方再有反应挂断了电话。

这个电话的全部内容都被记录了下来。后来,当劳建华听到这段录音时,一下子就转变了佯装无辜的强硬态度,甚至可以说几乎全线崩溃了。

廖铁从这个电话里嗅出了不安的气息。

他没问为什么要停止。一方面由于指令恰好解决了自己的疑虑,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预感到对方未必会给出真实理由。虽然劳的语气并不显得慌张,可这种态度的转变毕竟不是好事。闹不好,这小子要还价。

顾不了那么多了,事到如今,全身而退是最最要紧的。三条人命哪!他懂得法律,再怎么指使,人命也是出在自己手上,一旦落案,偿命的可是自己。说来也怪,杀人也不止这几个了,怎么之前就没想到过偿命的后果呢。

似乎出自一种本能,他把劳建华给的那部手机关掉了,并且打开了后盖准备抽去磁卡,心下还没完全想明白此举的目的。忽然间,自己的手机响了,显示出于凡的手机号。

“小铁,出事了!”于凡很着急似的,“我五分钟就到,你别动,什么电话都别接……”

廖铁的心咯噔一下,刚才那丝隐隐的不安,像屡点不起的柴油车尾气一样,迅速集成大团黑雾。于凡其实只用了四分钟多一点儿就出现在他面前了,可他却觉得像过了一年似的。

一个小伙子和于凡一起来的,两人不由分说拿上所有东西就催着他逃命似的上了汽车。

“你那买主让人玩了。”于凡和他并排坐在后座,似乎并不在意开车的年轻人听他们的谈话。

车不是他的那辆。

“雷子早就挂上了姓劳的小子,他还以为没事儿了呢。”说着递过一支烟,廖铁摆手谢绝了,一脸紧张地等下文。

“我也是刚得的信儿,那边不知道怎么的,连你名字都知道了。你用过真名儿?我想也是,问题出在酒店上。可怎么就让人捏住了呢……嗨,这个回头再琢磨,说眼前吧,老弟,你的处境可不太妙哇——这边市局点着名网你,恐怕飞机是不能上了……不过也别慌,到这步,也还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坐汽车出京,可也就是只能出京,雷子把线一放,还是难,还有就是不走,干脆窝在北京等风声过去。不过,这条路走不走得通,得看你的意思。”

“我?什么意思?”

“明说了吧,这两天,本来我在老板那边也有应酬,为了抽空办你的事,我跟老板露了点儿,别担心,那是滴水不漏的主儿。多亏露了,要不还得不着信儿呢,你老弟可能过不了一会儿就给按在机场了。长话短说吧,我们老板挺看中你的功夫胆识,要不也不会把信儿透过来,说明人家上心了。现在,只要老弟一句话,哥哥再烧几句,老板要是点了头,那头一件就是护住你呀。住处、身份,一律企业化操作,日后走起活儿来,大把大把票子,说不好涨得你想吐。值得考虑啊老弟!”

“还不能确定廖铁的位置和去向。说实在的,到现在为止,这个廖铁对我们,还只是个看得见摸不着的影子。”

在讨论劳氏父子案件的电话会上,老高实打实地讲。

“不过,我们有理由相信,他还在由S省到本市这条线上。和劳建华发生的通话,至少证明他们之间有着尚未完全告终的交易。这个廖铁很关键,范大海的死,可能和他直接有关。我认为,他接到劳建华的电话之后,一定会有所动作!所以,沿线撒网,完全必要!一旦发现,立即扣留!”

“如果证据确凿,可以逮捕。”S省省厅本案负责人在电话另一头接过话茬。

“那就看你们的了。只要劳建华供认和廖有非法交易,就可以批捕。现在的关键是,要马上采取行动。不然,廖有逃脱的可能。”

研究结果,那边马上再次传审劳建华,以那个电话为突破口,挖出真相,同时跟北京及两地之间的各省市公安机关配合搜捕廖铁。

可以说,行动展开得很迅速。当晚,老高他们离开办公室赶往俱乐部听高璟案情分析的时候,劳建华已经开始交代了。不过当时老高还不知道。当然,他们更不知道,搜捕廖铁的消息,已经在第一时间传进了刘志的耳朵。

刘志是华北一带屈指可数的黑道头面人物,也就是于凡口口声声的“老板”。

“你那个兄弟是不是叫廖铁。”他若无其事地问于凡,于凡一惊。“他可闯了大祸了……”

实际上,让廖铁在京城藏匿的主意,是刘志提出来的。他非常喜欢网罗各色杀手,哪怕仅仅只是亡命之徒,在他眼里都是“有用之材”。他需要那些真正敢冲锋陷阵的人。他们充当了他各类非法活动的“武力后盾”,更是他清除异己的工具,同时也是驱除童可多年来在他心里形成的巨大而浓重阴影的潜在力量。

他需要更多象于凡这样的人。黑道上,手底下人多、人狠,就是本钱,就是财富,甚至就是生存的依靠!像廖铁这样侦察兵出身,七品官说杀就杀的人物,可是不可多得,无疑是会被看中的。所以一得到消息,他就很快抛出网罗的诱饵——一个走投无路的人,能选择什么呢?要不是他提,于凡再长一个胆子也不敢。如今形势,廖铁跟定时炸弹差不多,连他都想躲了,只不过一时间还没有什么好的脱身之计,跟廖铁说的那番话,不过是卖人情而已。既然老板看中了,自然是准备连人带事一起兜住,他自然也就轻快了。往后,廖铁在老板面前得了宠也是说不得的,顺水人情,不做白不做。

“我那兄弟先还不怎么肯。”他把廖铁塞进刘志名下一间夜总会的包间,自己到大厅打电话。夜总会还没到营业时间,一片清冷寂寥。“后来我把老板的实力一说,他才放心了。”

其实根本不是这样,事实上,廖铁并没更多表示,只说了一句:“哥,我听你的。”

“你安排吧。”刘志似乎没有追问的意思,“先避风头,就在那儿也行,不是有的是房吗,先将就将就。”他指的是这间夜总会。

“我尽快安排见他,不过——”刘志追了一句:“别说出去。”

“那自然。可是——用不用告诉童先生一声?”于凡指的是只见过两三面的童可。

他知道,某种意义上,刘志其实是处在童可控制之下的,而后者,才是真正的大老板,刘志对其一直怀着一种外人难以察觉的忌惮。对此,于凡虽不明就里,但能意识到。

果然,电话那头沉吟了一下。“我说吧。”刘志最后说。

“上哪儿去找这个廖铁呢?”

“案情发布会”前,罗虎急着发问。作为市局挂号的抓捕大将,他也进了这个案子,此时正和老高、王爽和另外一个分局的刑警大队长常勇一起,以办案人员和朋友的双重身份,坐在高璟的办公室里,刚刚端起茶杯做好洗耳恭听的准备。

和以往很多次一样,他对高璟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层层揭出谜底,充满信心。只是这回,疑犯显得太过飘忽。他真希望“小福”能给出更多信息。“啊——你倒说说,往哪儿找?”

“那就是你的事儿了。”高璟伸手接住罗虎扔过来的香烟,平静地应了一句。

“嘿!你小子!”

“逗你玩儿呢。”高璟坐上老板台,点着烟,“不是都撒网了吗,量他也跑不了。”

“就是,到时候你就等着一显身手吧。找着是早晚的事儿。”老高说着,拍了拍王爽的肩:“去——坐那边去!别一见面就腻乎。”

王爽做了个鬼脸,挺不情愿地起身离开罗虎,老高顺势蹭到罗虎身旁。

“关键问题是——”他指指高璟,“你那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我可没敢把话说满,抓错了人倒不打紧,反正他跟劳建华通过电话,可以传讯。可要是放跑了真凶……”

“抓住廖铁就抓住了真凶,我可以肯定。只要抓住他,一问就清楚了。”

“怎么问?”

“这正是我想要说的呀。”

“那你怎么知道他在北京?”

“那只是个推测,不像他是真凶的结论那么肯定。”

“我不反对你的判断。说吧,说说你的想法……”老高闭了嘴。别人也闭了嘴。

一瞬间,之前的嘈杂倏而消失,整个房间弥漫起真空般的寂静。

高璟谁也不看,很专心地埋头吸烟。

“别卖关子了!快说——”唐尧打破沉寂。

“是要说。没卖关子。”高璟终于抽完了烟。“我是在想,该从哪儿说起……”

浓浓的烟雾,跟着他的话,轻轻飘散到屋子的各个角落。

高璟为自己的话题寻找适当的起点的时候,于凡正在赶去见童可的路上。

他没听刘志的话,私下拨通了一个童可留给他的电话号码。

当时童说:“知道这个电话的人,算你我,不超过五个,其中没有刘志……”

于凡很清楚这话的意思和分量,对其中的“你我”二字,尤其放在心上。

他知道,刘志一半时摆脱不了童的控制。虽然后者已经公开说过“退出江湖”的话,而且也的的确确当起了寓公。可在他看来,那只是表面现象。

他没有更多理由支持这种看法,但这个不超过五个人知道的电话号码,就已经足够了。那可是童在“隐退”之后告诉他的!当时并没说这有什么用,也没说要他做什么,可这是明摆着的。至少,对于像他这么聪明的人来讲,是明摆着的。

这是他第一次打这个号码,接电话的是个女人,问:“哪位?”

“我叫于凡。”

又问:“什么事?”

“我想见童先生,有事情。”

对方沉吟片刻,说:“请过十分钟再打来。”

十分钟后,他被告知:“童先生可以见您……”

然后是一个酒吧的地址。到了那个酒吧,一个漂亮女人把他送上一辆车。在渐渐浓重的夜色中,他被带到一片不怎么熟悉的别墅区,在其中一幢门前停住。人一下来,车就开走了,接他来的女人,把他带进小楼,进了一间没有任何家具的屋子,随即不见了。

“你好。”一个面朝墙的白影子发出平静的声音。那声音,于凡只听过几次,却一辈子都忘不掉——中性的嗓音,介乎于一般概念中的男声和女声之间,但很实,不象假嗓,而且几乎没有任何语气,除了字面之外,给不了听者任何其它信息。

屋子的一侧,依墙架着二尺来宽半尺来厚的板,有铁路售票窗口那么高,延伸在整面墙上,显得很长,零乱铺着很多报纸,上方一排小灯齐刷刷亮着,把台面和报纸照得分毫毕现。

童可背对着他,一边翻报纸一边轻轻挪动脚步,睡袍似的白衣服拖到地面,脑后长长的披肩的黑发,闪着水光。他没再说别的话,也不看于凡,似乎于凡不是费尽周折前来拜访的客人,而只是个随便经过的,马上就会离开的人。

可于凡知道,他在等自己说话。来访的原由和所求,最好一五一十一气讲清楚。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童可一言不发听他讲完原委后,平静发问。从始至终,他都没回过头。

“就是想请您一个示下,人是我带来的,怕招事儿。”

“有事刘志自然会处理。”

“我觉得这是个大事……既然……您交代给我电话号码,我也就大着胆子打搅了。我怕万一有什么事儿,刘总跟您说不了这么细……”

“谢谢你告诉我。我知道了。这件事你不必要再管了。交给刘志吧。把人带来,不等于就得承担什么。为朋友着想是应该的。”

除去让他得以置身事外,于凡听不出这话里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你好么?”童可问,忽然转过身面对他。那张奇异的面孔闪电般刺进眼里。

“我不喜欢看报纸,”他旁若无人地踱起步来,“可已经习惯了。”他又转过身,背对于凡远远站定,“不会有更多人知道我们的谈话。对你朋友的遭遇,老实说,我没兴趣。既然把事情托付给了别人,就相信对方吧。”说罢一背手,飘也似的出了房间,顷刻没了踪影。

(未完待续)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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