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故事】图布《浮生若梦之陀螺、弹弓和纸飞机》(九)
文/图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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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陀螺、弹弓和纸飞机
小时候的日子随风而逝,除了一些青涩的故事和一些来来走走的人儿,我也有一些自己的玩意儿,伴随着我的整个童年。
第一个陀螺大概是从父亲手上接过来的,同时接过来的还有一根小鞭子。我学着哥哥的模样,把小鞭子上的绳子一匝一匝绕在陀螺身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使劲一拉,卧倒的陀螺就站起来了。我赶紧甩动手上的鞭子抽打,陀螺便稳稳地站着,打着圈......
后来我用木头疙瘩和那一把砍柴用的缺口砍刀做了很多个陀螺,而且越做越大,从一开始歪歪扭扭的形状做到后来标准的圆锥体,再在底部砸进去一颗钢珠。我抽打陀螺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在村子里啪,啪,啪的响着,荡去很远,碰到绵延起伏的山脉再荡回来。后来我稍大些便厌倦了这种枯燥简单的游戏,也许是厌倦了荡出去又折回来的啪啪声。我厌倦了只会原地打着圈的陀螺,我厌倦了只会围着陀螺打着圈的自己。
好山好水,好玩的玩意多了去了。我看中了天上飞翔的小鸟,或者远处长相丑陋的稻草人,我得告诉欢快的小鸟别太吵闹,我得告诉那些稻草人不要总对我的行踪视而不见。我得警告它们,在村子里最好放老实些。
做一支好弹弓并非一件易事。这事得从春天忙到秋天,弓叉是最麻烦的,我在春天钻遍了房前房后一丛丛的黄荆子树,在里面挨着找能做弓叉的黄荆条,哪里的黄荆子开叉了就记下来,如果开叉太小,就找根小棍子撑住,如果开叉太宽,就找来绳子绑住,如果两边发育失衡,就把粗的那一边折断,好使细的那一边赶上来。我就像一个勤劳的老农关心着自己的“庄稼”, 隔三叉五又便去照料一圈,到了秋天,父母开始田地里忙着收成,我也在一丛丛黄荆树里忙着自己的收成,但即便我用尽办法,最后能用的依然凤毛麟角。
皮筋街上有卖现成的,但囊中羞涩的我只能用废旧轮胎来剪,虽然做工不如街上卖的齐整,却并不影响使用。弹兜就在废旧的鞋子上取糙面的牛皮。子弹当然是随处可取的小石子。自从我的弹弓做好后,不仅房前屋后歇脚的鸟儿便没有了安生日子,整个村子里飞过的鸟儿都会遭到我无端的攻击。在我的记忆里虽然没有成功命中一只鸟儿,但我乐此不疲地奔走在村子的山林中,偶尔打落下来一片羽毛,我便会大受鼓舞 。
飞翔的鸟儿不好打,我就打地上跑的猫猫狗狗,打得它们远远见了我就夹着尾巴绕得很远,我打田间地头对我横眉冷眼的稻草人,非打得它们龇牙咧嘴。在百无聊奈的日子打所有我看见的物件,子弹倏地飞出去,命中或没命中目标都落在地上打两个滚不动了。
我上了初中后,便不再玩所有这些小孩摆弄的玩意儿了,显得无趣又劳心费力。那时侯住校,在学校的日子居多,课余闲暇时就站在阳台上茫然地望着一切,显得呆板或深沉。兴致来了,就用费书纸叠上几个看上去还算乖巧的纸飞机,站在教学楼的最高处放飞。能飞去哪儿呢?连学校的操场也不过,难道还指望它去翻山越岭。
无论是抽打陀螺那无形的啪啪声,还是卯足了劲飞射出去的子弹,或者而今我精心叠就成的翅膀。都如我的父辈们一样在这个村子里举步,也终究在这村子里陨落。
记得中考结束后,同学们疯狂地撕扯自己的书本,叠出一个又一个的纸飞机,在教学楼的顶端一个又一个的放飞。整个操场躺着白茫茫的一片,像是横陈着我们青春的尸体。
班主任老师走进教室,一改常态,没有对我们放肆的行为发火。而是叫我们下楼到操场上去一人捡一个纸飞机回来,这让我们成了丈二的和尚。当我拿着捡回来的纸飞机,小心翼翼地坐到坐位上忐忑地等待着。老师却叫我们拿出笔在捡回来的纸飞机上写下自己的理想,并要求我们以后将其保存。
他大概是想让我们带着理想离开,或者是想让理想带着我们离开。我自然也在纸飞机上写下了自己的理想,写得很沉重,也很郑重。我把纸飞机带回了家,却没有把它保存下来,而是把它扔进了红彤彤的灶孔,化成了一撮灰和一丝妖冶的烟。
我用了一种极端的方式在报复生活,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图片来自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