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故事】亦思淳《三天》
文/亦思淳
【作者简介】亦思淳,曾用笔名老六。只想把看到的、听到的、触动过内心的,用文字记录下来,属于你的、我的、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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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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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垃圾桶边,丢掉手上燃尽的香烟,那支抽了一口就一直夹在食指中指之间的,长长的一节烟灰还没掉落。看着垃圾桶呆滞了半分钟,然后看看走过来的那条路。懒洋洋的太阳晒在身上,在初春的三月,他却一个寒颤,全身颤抖。慢慢走回刚才路边蹲着的那个位置,用无法控制地抖动的双手从包里掏出香烟,抽出一支,放在嘴巴上,双唇都在颤抖着,烟几乎就要从唇间掉落,他用手扶了扶,从烟盒里拿出打火机,“啪”,刺眼的火光闪烁眼前,眼睛本能的闭了一下,然后睁开,用手遮住风,嘴叼着香烟凑近火,深吸一口,烟雾从手中飘出。
农历新年之后,他无忧无虑地过着每一天,享受着初春的暖阳,思索着今年初夏的而立生日该邀请哪些亲朋好友。母亲的一个电话扰乱了正在埋头工作的他,父亲的感冒持续了很久,在小镇上的药店开了很多药,吃了很久都没什么起色,母亲告知他今天带着父亲在县医院检查时,医生要求父亲住院治疗,因为不是普通的季节性流感,是肺炎。他听了听电话那头母亲叙述的情况,然后让父母亲等着他,带父亲去市级医院治疗。
他一边联系在市级医院的同学,告知父亲的状况,一边开着车前往县医院。他心里很清楚,父亲对一些抗菌消炎药过敏,几年前父亲在同学供职的医院住院时,只能使用某种昂贵的自费药治疗,也许这次会需要那种药。折腾了一个小时,到了同学供职的医院,办理入院,做完各项检查,白天已经被黑夜吞噬。
第二天,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单位,翻开头天因请假耽搁的工作继续。正在埋头奋起直追时,电话响了,是同学打来的,电话里什么都没说,只让他马上去医院,父亲的情况不乐观。当时他的头“嗡”地一下,心跳突然加快,“不乐观?是胰腺炎和胸膜炎同时复发了吗?”这个想法迅速地坚定地冲击着他的大脑。
当他赶到医院时,同学让他支开了母亲,联系了胸外科。那一刻,他依然想着是不是胸膜炎,或者是肺结核一类?当胸外科医生从嘴里说出“肺癌”两个字时,他迷糊的大脑突然清晰了。同学拍了拍他的肩膀,此刻他意识到了自己身上背负着什么,自己的每一个决定意味着什么,甚至是自己的每一句话会带来什么结果。“确诊了?”他只说了这三个字。医生告知他需要做活检,这是常规的方式来确诊。同学建议到省城某医院做一项最新技术的检测,免去取样活检和等待结果所受的身心折磨。
第三天,风尘仆仆地来到省城某医院,两个多小时的折腾后,父亲从检查室出来,在等待室里和母亲坐着。焦虑和不安挂在他们的脸上,虽然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告诉父亲医生的初诊结果,可他心里明白,都来到省城检查了,父亲一定猜到了,只是不想说出来而已。
他蹲在就诊大楼停车场的路边,点燃一支香烟,深吸一口,看着懒懒的阳光从树叶穿透下来,树叶的影子随风摆动着。想着工作的这几年来,偶尔会因工作的不顺心回家和父母争吵几句,使使小性子,发发脾气,他的心揪着疼;想着总以为自己还是个孩子,在父母面前还肆意而为,还依靠着父母过着自己想要的安逸生活,他的心像针扎。掏出手机,看了看,又放回兜里,护士台登记着他的号码,结果出来时会电话通知。烟已燃尽,他起身走到垃圾桶边,丢掉烟头,呆滞了半分钟,又走回去继续蹲下,点燃一支烟抽着。
在丢掉第四个烟头的时候,电话响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到了护士台,接过护士递来的报告书,厚厚的一本,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如果可以测心率,他想此刻他的心跳应该已经超过了120。右手摸了摸左手手腕,左手摸了摸右手手腕,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报告书在抖动着,他努力地控制着,想让书停下抖动,安静地躺在自己的腿上,可书就是不听使唤,放肆地越抖越厉害。一页,一页;一页一页。书抖动得越快,他翻得越快,终于翻到最后一页,他又按了按已经翻篇的不安份的纸张,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睛,戴上,看最后一页的最后一行字。
看着父亲坐在沙滩边,晒着太阳,望着大海,孩子围绕着他嬉戏。他想,如果不是兜里的一点存款足够支付省城医院昂贵的检查费,父母的身心都会因着取样活检和等待结果的那段时间备受摧残。人的生命,在金钱的面前是多么地软弱无力。从未想过每年的旅游要带上父母,那三天的经历让他突然明白,父母健康时,带着他们一起去看世界,是对父母最好的回报。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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