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鹤衔阳:乡村教学的日子|散文
文/舞鹤衔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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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9月,我于石峡湾三泉学校教学。
这是一所位于偏僻山村的村级学校,小学和初中一起,总共有二百来学生,教职工不到十人,只有两个是师范毕业的,正式编制,其他均为代办,基本上都是本村的人。当时,这里还没有通电,饮用水也是下雨收集储存的窖水。我住在一间不到十平方米的砖结构房子,算是办公室,也是卧室。房子里一张简易单人木床,一张木桌子,一把木凳子,一个铁皮炉子,一把蜡烛。土质地面,灰尘四溢,走动处尘土飞扬。我代的是初一的课。初一有两个年级,学生不上百人。
我自参加教学工作以来,上课一般不拿教案,拿了也不看。手拿两根粉笔,进入课堂,把本节课要教的内容,娓娓道来,侃侃而讲,中间也有互动,但不影响教学的整体节奏。不是我有多能,也不是我不认真,而是注重课外功。我的教案,全装在脑中,在课余时间,早就将要讲的内容备好,了然于胸。
那个时候,早上一般都要大声朗诵半小时,练习普通话;晚饭后一般都要去散步,主要是备教案,将写好的教案要点,在散步的过程中背诵记下。我由代高中学生转而代初中娃娃,讲课自然没有多大负担,只要用心一点,完成教学任务即可。
乡村娃娃,都较朴实,对外面的世界也没有多少了解。教学中讲解难疑点、教会新知识是一个方面,更多的是给他们一种学习的方法、思维的方式,用我的不拘繁文缛节的言谈举止影响他们的行事风格。这些都不是我刻意去做的,只是我个人的一些特点,因而也不太关注对他们的影响有多大。人要在遵循基本社会规范的前提下,尽量活得自由一些,随意一些,轻松一些。生活本就不易,何必又要自找不必要的麻烦,徒增枷锁。
生活也较简单,在那样的环境和条件下,也丰富不起来。当然,生活是我们创造的,要做生活的主人,不能做生活的奴隶。学校离我的老家也不远,一般一周回一次。从家里带点口粮,自己动手做饭。偶尔也改善一下,从学生处收购些鸡蛋。课余生活极为单调,除了在校园周围走走,看看,再没有别的什么。
在我的内心,一直喜欢和普通百姓接触,这也可能是我不能上进的原因之一吧。但在那样的条件下,也没有过多机会与当地百姓交流。也有几次去学生的家里,主要是去看人家家里的彩陶和古字画。有时和娃娃们玩乐,毫无师生之别。夜晚常常于孤灯下,索然提笔,乱涂鸦,写上一些不为文的句子,或捉刀,玩玩金石,刻上几枚歪歪扭扭的印章,权当是打发寂寞时光,或是再现无奈情绪。
每到夜晚,教职员工基本都和学生一起回家了,校园内几乎没有人,空荡荡的校园,大多时候只有我一个人。
乡村的夜晚十分寂静,没有城市五彩缤纷灯光的华丽,没有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繁闹,没有城市喧嚣的烦躁,也没有城市沉沉雾气的灰暗。
处于荒野的校园,白天热闹过后,夜晚寂静得可怕。万籁俱寂,死寂一般。一个人独处,徒生悲伤,思念尤甚。泪眼看红烛,红烛亦垂泪,是为我的孤独凄凉而伤感还是为能在黑暗中为我照亮而喜泣?
不管怎样,夜晚她成了我最忠实的陪伴。陪伴我的,还有不时传来的狗的狂吠和猫头鹰的怪叫。狗吠起时,猫头鹰的凄厉叫声也会随之而来,那叫声如泣如诉,如笑如吟,时长时短,时急时缓。有时由远而近,近到几乎就要穿进屋子,有时由近而远,远到如刀一样划破黑夜而去。
在冬天,常夹杂北风的怒吼。半夜三更,凄惨恐怖,令人毛骨梀然。更让人匪夷所思,头皮发麻的是有时夜半,总能听到房子后边紧贴着墙跟沉重的脚步声,但很清楚,那个时候在那里绝不会有人行走;教室里也会传来桌凳翻动的嘈杂声音,就好像把桌凳堆了起来,又突然翻倒,反复不断,如此杂乱的声音会持续很长。此刻,脑海中会闪现《聊斋志异》中人与妖的美好故事,期待妖精的突然出现,也怕她们真的立马站在眼前。
如果是晴天,天蓝如海,月明星亮,偶尔也会走出屋子,于屋前转悠。周围人家的灯稀稀落落,或明或暗,如星辰,给乡村死寂的夜晚增一点生机。校园里常有野狗调情,亦或是猫在幽会,突然窜出,一声惨叫,会吓人半死。
在这里,我度过了一年多较为灰暗的时光。时光匆匆,一晃而过。回想往事,没有怨,没有恨,只是生活过程一次不寻常的历经,人生途中一段不平坦的道路。人生不易,生活更艰。无论怎样,惟有在困境中坚持,在坚持中寻求突破,如压在坚石下的小草,尽管穿不透坚硬的石头,但总是要想着法子顽强地向上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