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学:尴尬|小说
文/王明学
【作者简介】王明学,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铁路作家协会员、重庆市巴渝文化研究院研究员、副秘书长、重庆市散文协会会员、重庆市杂文学会会员、南岸区作区作家协会理事。在《重庆文学》《人民铁道》等报刊杂志上发表文学作品百余篇,短篇小说《父亲》获小说选刊2010年首次全国小说笔会三等奖。2014年10月,由中国出版集团现代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火车司机和他的儿子》,获得2016年重庆市文艺创作资助项目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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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边远的乡镇公路边,随意停放的汽车,行道树下摆放的摊点把本来不宽的道路占去近一半,去县城的小公共汽车就在转弯口左上方约百米处停靠。年近三十岁仍没个稳定职业的胡挺路此时在离车站不远的广告板前暗自偷着乐,不时掏出隨身帆布大包的青花瓷碗看上几眼,他以想象不到的低价买到这个宝贝,转手寻机卖出去,赚个比两个月工资高的利润不在话下,他禁不住哼起家乡的流行小调:“你看哥哥壮如牛,只想梦进花里囚,千年万年不算久,只因妹妹在里头……”
这时破旧的小公共汽车闷声闷气地驰到车站前面停下来,没有及防和准备的胡挺路一激灵,赶忙走上前去,渗进拥挤人潮。这时一个黝黑约胖牵着个五六岁小女孩的妇女朝前涌时没站稳撞到胡挺路,顿时不大的嘣响声像粗棍敲在他脑壳上,眼前一震,又如尖刀刺进心房,痛至脚指拇尖尖,他暗叫声遭了,随手把中年妇女紧紧抓住。
妇女大声叫起来:“你把我抓得好痛哟……”
经过激烈和艰难的争抢和挣扎,那辆早该淘汰的小公共汽车终于喘着粗气走了。胡挺路抓住妇女胳膊不放,叫她把撞烂的青花瓷碗赔来。妇女吓得脸苍白,牵着的小女孩哇哇地哭。开初她申辩不是故意撞到的,是踩到不知是谁扔在地上果皮没站住滑向前撞到了,她们也是受害者,接着申辩自己包包没钱,全部有的一百五十元,也是坐车进城到大药店给娃儿的婆婆买药的。
胡挺路哪甘心发财梦如此轻易破碎,抓住妇女又吼又叫,脏话、吼话、威胁话一次次地从那张露着包谷牙齿的嘴巴喷出,围观的人有的睜眼睛,有的咬牙齿,有的小声叽咕,可就没有一个敢在是非的风云里,亮明出观点的。这时一个衣着整洁国字脸的半老者实在看不惯了,上前干涉道:“人家老的老,小的小,又不是故意的,你行行善,做做好事,放了吧。”
胡挺路正找不到擦痒的地方,望望半老者,估计是个有钱人,无奈抱着侥幸说:“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善良,你行善,你有钱,你干脆当雷锋做好事,你就帮他们赔呀,我可打五折。”
围观的人横眉冷眼地望着他,心里道:“不知哪个地缝隙里蹦出个横人,叫人家赔,人家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就因穿得周吴正王的,有钱人的钱更是药水煮过的,哪容易往外拿?”
这回旁观者失算了,那个大声干涉的半老者,硬是不慌不忙地从衣篼里拿出一叠钱递给了胡挺路:“我就是带着这么多了,你看够不够?”
胡挺路惊颤地退了一步,把接过的钱估算了一下应该和一个月收入不相上下,他抬头看对方:方正脸盘大眼珠,右下方的脸部上疤痕闪着光。他还想说什么,却感到脸上和身上火辣辣的,巡视四周,发现人们的眼光像针一样直直刺向他。他迟疑下,把钱放在身上匆忙离去。
事后第三天,住在中档小区的马向阳请他去吃饭,饮酒闲聊间,邻居家装修房屋的敲击声不断传来。胡挺路说:“会挣钱的人不流汗,流大汗的人不赚钱。”他讲起在车站轻松赚钱的事,笑得弯了腰。酒友不相信,说他在吹神话。这时房门被什么东西轻击了一下,两人不约而同的开门出去,原来是搬运长大板料的人力工因板料长大转身困难,进邻居房时不慎碰到房门。两人转身回屋时,胡挺路看到人力工面熟,再细看脸部方正,下腮上有疤痕,是昨天车站那个掏钱的半老者。
显然半老者也认出他来,笑着说:“天地哪点大嘛,就是太小了,今天我们又见面了。”
胡挺路尴尬了,知道自己无理拿了老者的汗水钱,脸红了,一阵难受,继而绞痛,痛骂自己爸妈都是下力人呀,他唔唔地点着头,恨不得有条地缝出现钻进去永世不出来。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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