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明:脚踏三省的湘西边城,传世作品《边城》故事的发生地
图文/彭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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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乌江画廊后,五月二十七日,从龚滩出发,一百六十多公里的路程,用了差不多三个小时,到达洪安镇已近下午的两点钟了。
洪安以前隶属四川,现在隶属重庆秀山县,与湖南花垣县茶峒镇一江之隔,与贵州松桃县迓架镇接壤。这个一脚踏三省的地方是小说《边城》故事的发生地。
清代有诗描述这里:“蜀道有近时,春风几处分;吹来黔地雨,卷入楚天云。”仅以诗为据,黔、蜀之地的称谓至少从清代以来一直未变。
洪安镇不大,很容易地找到了先期来过的朋友推荐的酒店。位置就在清水江边拉拉渡旁,凭窗就能看见江对面的茶峒。
与其它地方的酒店不同,房间的床头柜上除了当地旅游地的画册,还放着一本沈老先生的小说——《边城》。
住店还送书?稀奇,一问,只能看,不能带走,哦,是赠阅。不知道边城的其它客店的房间里,是不是都放有一本赠阅的《边城》。
《边城》是一部抒发乡土情怀的中篇小说,被称之为一首哀婉凄美的田园牧歌,它不仅在沈从文先生的作品中占据最重要的位置,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也具有特殊地位。
资料记载《边城》先后被译成日本、美国、英国、前苏联等四十多个国家的文字出版,并被美国、日本、韩国、英国等十多个国家或地区选进大学课本。
一部《边城》不仅把清水江边少有人知的小镇推向了世界,还把隶属不同的两岸三地联在了一起。一条看似界河的清水江,像一条纽带把两岸三地捆在了一起。现在说到边城,不仅单指湖南的茶峒,还有重庆的洪安,也不能少了贵州的迓架。
书中的好多情节已记不太清,借店家提供的便利,立马恶补一下。坐在酒店的楼道上,埋头看一段书,再抬头望一望对岸的茶峒,思绪在沈老先生的笔下游走。在故事原型地读《边城》,阅景生情,别有一番趣味......
《边城》以20世纪30年代川湘交界的边城小镇茶峒为背景,描写了茶峒码头团总的两个儿子天保和傩送与摆渡人的外孙女翠翠的曲折爱情故事:在湘西风光秀丽、人情质朴的边远小城,生活着靠摆渡为生的祖孙二人。外公年逾七十,孙女翠翠十五岁,茶峒码头团总的两个儿子同时爱上了翠翠,相约唱歌求婚,让翠翠选择.....为了成全弟弟,哥哥外出闯滩,遇意外而死。弟弟闻讯深感自责,抛下翠翠出走他乡。终日为翠翠婚事担忧的外公,也在一个风雨之夜溘然长逝。留下翠翠独守渡船,痴心地等着傩送归来.....
书中的边城,带着一种古老和神秘,以少女翠翠的爱情悲剧为主线,凸显湘西的秀丽和特有的风土人情;描写边地民众的善良与淳朴,字里行间透着一种淡淡的忧伤。 如今书中清纯、可人的翠翠形象,已不再只属边城,而是成了整个湘西的代言。
沈老先生备受前人推崇的文笔,以现在的阅读习惯还是感觉有些生坳。最后索性放下书,去实地转转。
酒店出门向左,走过一条街,再过一座风雨桥,来到一个四面被河流围绕而成的小岛,别看小岛面积不大,却是赫赫有名,人称“三不管”。廊桥两侧挂着一幅对联,其中一联写道,“湘不管黔不管我管”,好霸气。
洪安镇过去是土、苗聚居的地方,在苗语里洪安意为"流血的地方"。"三不管岛"是洪安旧时的血气。
据说解放前,这个岛一直是悍匪,山贼,命案逃犯的避难所。历朝历代边区得不到解决的民间纠纷,矛盾双方都相约上岛,以武力一决雌雄。岛因权属不清,无论死伤,贵州、湖南、四川的衙门、官府都不管,其后果也无人问津。岛因此而得名。
如今建在岛上的酒店亦称三不管酒店。真的是三不管吗?不是,现在实际管辖属重庆秀山,只是名字沿旧而已。
在岛上看茶峒,这个依山傍水的小镇,山清水秀,有一种出尘而卓然的清丽。原本打算先逛洪安,明天再去茶峒,此时有点按捺不住,何必等明天呢?
来到拉拉渡口边,一座“十年”时期的语录塔立在渡口的阶梯旁,成了现在洪安的标志。
“十年”结束几十年了,塔身的红色依然,估计后期有过维护,塔的造型与周围的建筑有些不搭调,不知是不是专为写几段语录而建的,也没去跟当地人打听过,应该是一座有故事的塔吧?
两个小女孩坐在语录塔旁的阶梯上写生,凑近看了看,便以她画图的视觉拍了一张,成像用时不足一秒,她要画完,认真一点,估计也要一个小时以后去了。
随着边城旅游的开发,每天都有慕名而来的游客,或跟着导游转上一圈或在镇上小住一日,然后,不是去往沈老先生的故乡凤凰城,就是去往张家界。现在的边城更像是湘西旅行途中的中转站。
渡口还是那个渡口,名字还是那个名字,却不见有绳横过江面,方头船变成了单浆船,拉拉渡已是空有其名。
几只船泊在江边,有船工在坐等游人。“过河每人5元。游清水江每人20元”,船工告诉说。
清水江上,有趣的一幕:对岸划来的载客船,下完客后,总是空船返回。这边载人过去的船,岸边即使有人等船,也不载,空船返回。
原来两岸约定,只载自己所属岸边的客人。船工们按约行事,多年以来两岸也还相安无事。
立在渡口边的公示牌上,标注渡口性质为义渡。可能是因游客日渐增多,渡河改成了收费,钱虽不多,性质却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坐上渡船,书中的描述浮现在眼前:一条方头船和一根横跨水面的竹绳。一个老爷爷、一只小黄狗,挥之不去的还有一个名叫翠翠的小女孩.....
寻遍清水江,划船人以轻壮男居多,偶有女的,也属翠翠妈一样的年纪。
清水江,河面不宽,几天前下过雨,河面较平日宽了些,水流也急了起来, 船工娴熟地抄着单浆,几分钟后,船就划到了对岸。
茶峒拉拉渡已成为湖南的省级文物,受到省政府的立碑保护。渡口边关于拉拉渡的介绍完全出自小说里的片段。
上得岸来,看见茶峒临河一面的路边,有石块砌成的城墙,与书中“茶峒地方凭水依山筑城,近山的一面,城墙如一条长蛇,缘山爬去”的描述非常地相近。
书中一再出现的白塔始终没有看见,总觉着应该有,就是没看见。
路过边城车站,没有喧闹和拥挤,一切都显得安静,真的像是来到了一个少有人烟的边地。
如今沟通洪安、茶峒两地的不再只是清水江上的摆渡船,距离拉拉渡口几百米处,一座石桥把两岸联在了一起,319国道也由此经过。
国道靠近桥头的一边是邓小平手书的“走向大西南”纪念碑。看过碑文知道:刘邓大军1949年11月从这里由湘入川,揭开了解放大西南的序幕。
洪安镇上,曾驻扎过刘邓的二野司令部,当年的驻扎地复兴银行,现在成了收费参观的地方。金融界还曾有过叫这名的银行?第一次见到。
桥的另一边,立着一块三省交界的碑刻,时任三省的主政官都在碑上题字留迹,主题不外团结、和睦、共谋发展。
走过一所学校,《边城》的照片和文字片段成了围墙的装饰。边城人以《边城》为傲,翠翠的名字在这里妇孺皆知。《边城》给三省之交的边地带来的影响,恐怕沈老先生在下笔之初也始料未及吧?
在这被《边城》包裹的校园里,不知道课堂上会不会有老师讲《边城》。 据说2017年1月高考北京卷《考试说明》发布,《边城》被纳入北京高考必考范围。不知道湖南高考是否纳入,如果是,对于从这里走出的孩子,应该算是送分的考题吧?
在茶峒漫游闲逛,不觉已到了晚饭时间,吃川菜?湘菜?还是黔菜?在湖南吃?重庆吃?还是贵州吃?当一件事有多种选项的时候,总是让人纠结。
凭借三省交界的地理优势,各地菜肴更易渗透融合。这里餐馆打出的店招,多为渝湘黔通吃,至于地道不地道,不吃一次谁也不知道。 边走、边看、边找,边城的餐馆虽多,却不知哪一家是我们的“菜”?
一个“一口吃三省”的招牌,较之于其它店招更吸引目光,贴在店外的照片显示央视也曾来拍摄过,有图有真相,味道应该差不了。
餐馆有了,吃什么菜还是意见不一,最后用上了石头剪刀布,还是孩时的方式简单、明了、管用。站在一旁的老板不知内情,看得有点着急。
有图为证,我和鄢老师都很绅士。
特别推荐:一道与店名相同的菜,它取材于清水江里的角角鱼及本土野生的小番茄 ,再汇集川麻、黔酸、湘辣于一体,舌尖在细嚼慢咽中感受一口吃三省的味道——妙!
吃到高兴处,请来老板娘,让她帮忙用手机拍了一张。
在湖南吃完饭,然后散步到贵州,再从贵州溜达回重庆,一件近乎天方夜谭的事,在边城轻而易举地完成了,这是游在边城的乐趣,想必也是边城旅游深度开发,可以大做文章的地方。
回到酒店已近黄昏,对岸的茶峒亮起了一组组夜灯,勾勒出茶峒和茶峒背后的山,此时的洪安成了茶峒夜景的观景台。清水江上渡船渐稀,白天还算热闹的清水江,慢慢地寂静下来,水面如镜。
类似这样鸡鸣三省的地方,还去过风陵渡,在那里除了黄汤一样的黄河水,没留下什么别的印象。
从地图上看,金鸡齐鸣,三省皆知的地方,在国内还有多处,但像边城这样:一条河,三座小镇,一位作家以此写出一部传世作品的地方,恐怕只有湘西的边城了。
回到住房,继续浏览放在床头的《边城》。
书中写道 “到了冬天,那个坍塌了的白塔,又重新修好了。那个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睡梦里,为歌声把灵魂轻轻扶起的年轻人,还不曾回到茶峒来。”......
沈老先生在小说结尾处留下的悬念,直到今天也一直无解......
这一晚,在这个“蜀道有近时,春风几处分”的小城,枕着一枕淡淡的忧伤,一觉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