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有照金 / 刘新中
北有照金
刘新中
一
记不清第几次来到这里了。
正是初夏的日子,太阳把它的全部热情倾洒到大地上,毫无悬念地,就有了一些温度。
山下,汽车推土机在活动着,照金革命纪念馆的扩建工程正如火如荼,蓬蓬勃勃仿佛在这里从来就没有消失。
好客的主人让我们留下名字或者感言,同行者被热情地邀请着,我却躲在了一边。
这块土地曾经有许多牺牲者没有留下名字,他们的尸骨早已溶入灌木或者草丛。
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名字,红军战士或者游击队员。
已故的陈毅元帅艰苦岁月里有诗:投身革命即为家,血雨腥风应有涯,取义成仁今日事,人间种遍自由花。革命乐观主义的背后,我们能感觉到战争的残酷。任何伟大的事业成功都需要千千万万殉道者全身心的奉献。
中国革命的胜利有千百万人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包括这块土地。
他们活着的时候可能会有多种选择和多种志趣,但终于的精神与行为只能归于一种解释。
任何后来者的语言都是贫乏的,只有身后的那座大山可以表达他们,它叫薛家寨。多少年来,任凭雨煮日蒸,钢浇铁铸一般。它的头颅朝上,宣布着生命的走向。
蓝天白云是家,可以安放灵魂;可以俯看并且永远关切辽阔大地上的芸芸众生。
二
八十多年前,一群人来到这里,扯起了红旗。
无论如何,年轻的共产党人是睿智的。这个地方背倚苍莽大山,前俯渭北平原,通陕甘腹地,接咸榆大道,进可逼西安,退可养生息。
土地广阔,却集中在少数人手里;广大民众贫困交加,渴望改变命运的愿望犹如干柴。一丁火星,即可燃烧出漫天大火。
军事斗争和农民运动结合了。
于是,就有了镰刀斧头,在时间的流动里,撞击出金属的声音;
于是,就有了锐利的枪声,在黑色的天幕上,划出生动的弧线。
于是,“红军是穷人的队伍”,“打土豪,分田地”,“建立苏维埃政府”等一批口号,像春雷,在这块大地上滚动。
从此,照金革命根据地,就像一个楔子,嵌在了国民党统治区的心上。
其间,也有反复,统治者不甘于这个横在鼻梁前示威并且随时准备出击的铁拳,企图搬折它,几度集合重兵,几度清剿合围。年轻的共产党内部左的路线或者占了上风不和谐的声音,自我消耗,自毁臂膀。
根据地消失过。
但就像被摁下水的皮球一样,一有机会,总要顽强地浮出水面,总要顽强地表现自我。
信仰与信念在其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为解救劳苦大众于水火,为古老的中华重新崛起,为共产主义世界大同。
三
照金根据地,在中国革命的版图上,无疑是精彩绚丽的一笔。
当然,和共产党领导的其他根据地一样,打仗,筹粮,分地,建立政权,它们演绎了许多一模一样的故事。
就其规模,它甚至是小弟弟。瑞金革命根据地轰轰烈烈的五次反围剿,形成的波浪,不仅震颤了中国;甚至,震颤了共产主义的大本营,遥远的苏联莫斯科。
它的出彩,在于不曾彻底沉没。
由于统治集团的强大,许多根据地先后落入敌手。
我们检讨失败时,曾经从内部找了许多原因:路线的,政策的,战略战术的,人的作用等等。
其实,地理的原因决不可忽略,有天时人和无地利,事绝不可成。
在国民党统治最为强大的区域革命,虎狼环绕,对峙缺乏条件,以弱搏强,遭受侵害或者重创无论如何不能避免。
对方是真老虎,真豺狼。一句老话,也许并不合适: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你仅仅只是安身它也要吞噬你,况且,你更多的时候是攻击。
照金根据地地理条件得天独厚,它是一个大概念,并不是今天我们理解的行政区域。它通过相邻的淳化县旬邑县接壤甘肃东部,越宜君县黄陵县连接陕北。山山相连,山势逶迤,沟壑交错,河流纵横,林木繁茂,极宜于屯兵屯粮打游击。几百人上千人沟里一钻,瞬间就无影无踪。
上千年来,鞭长莫及,历朝历代统治者对此种地形地貌都无法建立有效的管理体制,更况且国民党政府并非强势政府。
就连新中国成立后,三年自然灾害期间,许多河南山东的农民逃荒于此,没有户籍,一呆就是几十年,甚至繁衍生息,长期居住下来,也无人过问。被关中人称为北山的黄龙县,至今往县城走一走,通行的市井语言竟是河南话。
当然,国民党蒋介石的心腹大患是江西的瑞金,照金根据地闹腾正欢的时候,他主要的清剿方向在那里,无法分心,这也是照金能够艰难存在并且有所发展的一个原因。
不管怎样,风眷雨惠,天佑中华,天佑共产党,中国革命最终落脚到了这块土地上,并最终从这块土地腾飞,解放了全中国。
它是实实在在的,厚重坚定的。
中国革命的领袖毛泽东在一九四三年一月的西北局高干会议上有感而发:如果没有陕北这块根据地,那么中国革命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照金根据地与陕甘根据地的存在密切的血缘关系,作为西北第一个山区根据地,照金为陕甘根据地的拓展壮大提供了斗争经验与实践,提供了坚实的思想基础,干部基础和物质基础,它是陕甘根据地的基础和雏形,是陕甘根据地的一部分。
它被官方和党史正式公开认可的全名是陕甘边照金革命根据地。
它对中国革命的意义,无论怎样估计,都不过分。
功不可没,壮哉至伟。
四
于是,就有了“南有瑞金,北有照金”之说。
中国的文化里,常常喜欢用比对来形容某种同类性质的人或事态。
譬如中国共产主义最早的两位传播者陈独秀,李大钊,被人称为“南陈北李”。原因一是陈独秀安徽人,李大钊河北人;二是两人一个在上海建立了共产党中央支部,一在北京建立了共产党北京支部。
譬如地质界赫赫有名的“南陈北李”,陈是被称为“大地之子”的陈国达,李是被称为“地质之父”的李四光。得名因为陈长期工作执教于长沙,广州,而李建国后基本在北京工作。
再譬如书画界人人景仰的“南张北溥”,南是四川人张大千,北是北京人溥心畲,俩人均长于山水画则达到了一时之巅。
还有关东乡土诗的代表人物刘文玉,王书怀,因分居辽宁,黑龙江,人称“南刘北王”。
可能是为了说明成就不分伯仲,更多的时候则是为了表述上的流畅与痛快,是一种诗化的描绘。
不是严谨的科学定义。最多同一性质事物中,取其大概而已。张大千花鸟人物花俱佳,而溥心畲则弱一些,仅山水画可以比肩。因为大庆石油的开发,验证了李四光的预言与理论,李四光的名气在国人中显然要大一些。
瑞金有金字,照金也有金字,同样的革命性质,取其同字,人们用想象把它们粘连到了一起。
但在极左的年代,“南有瑞金,北有照金”却被无限上纲:和中央分庭抗礼,和中央争正统。
共产党中央在瑞金,照金只是地方根据地,相提并论显然大逆不道。
高饶反党事件是共产党全国建政后的第一个党内斗争大案。高饶事件的主角高岗是照金革命根据地的领导者和参与者之一。他被公开批判的错误言论之一就是陕北救了中央。
高饶事件后,北有照金这话人们不大敢提了,它太敏感。
后来,由于小说《刘志丹》的事使得这种说法被彻底打入了另册。一批和照金革命根据地相关联的人就此蒙难。
在当年极左的政治生态中,照金革命根据地的宣传与讨论成了党史的禁区。
小说《刘志丹》我看过,艺术手法谈不上到位,毕竟不是出自于专门家之手。里头有些关于党史方面的问题至今还有争议,姑且不论。但里面的革命斗争场面却令人感慨。
溯风劲吹,寒星残照,刀光闪烁,血雨腥风。革命是悲壮的,惨烈的,艰辛的。
许多人死去了,他们没有等到革命胜利的那一天。
一些人成了幸存者,他们却不能展示自己和战友们的光荣,无法把自己的历史光明正大地摊开来看。
幸亏,这一页不公正很快地翻过去了。
北有照金并无损于瑞金在中国革命史上的光荣与伟大;同样,南有瑞金,也仅仅还原和反衬了照金在中国革命史上应有的位置和作用。
五
人是历史的创造者,反过来,历史则为人的创造提供了广阔的舞台。
照金用它的深刻和严峻,成就了一批人。它是革命的磨刀石。
这些闪耀着光芒的名字,是刘志丹、谢子长、李妙斋、习仲勋等。他们是照金革命根据地千百个革命者优秀的代表。
有幸保存下来的一些老照片中,是一群年轻的面孔,甚至是一些大娃娃一样的面孔。
但坚毅,乐观,阳光,却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的主色调。
一九三二年,照金革命根据地建立。这一年,刘志丹29岁,谢子长35岁,李妙斋29岁,习仲勋才仅仅19岁。
在此之前,他们都已经有了非凡的革命经历。
刘志丹一九二四年参加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一九二五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一九二六年入黄埔军校学习,以后,长期在军阀部队搞兵运,拉起队伍搞武装斗争,参与和领导了渭华起义。一九三一年九月,建立南梁游击队,同年与晋西游击队及陕北保运武装汇合为西北反帝同盟军,后改编为中国工农红军陕甘游击队,任副总指挥并一度出任总指挥。
谢子长一九二五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后受党委派在陕北组织民团并集体改编为军阀部队,在军队中秘密发展共产党组织,同时开办农民运动讲习所。参与和领导了渭华起义。长期组织和开展革命武装斗争,曾任中共陕北特委军委书记,中共陕北行动委员会军事指挥部总指挥,西北反帝同盟军总指挥。后任中国工农红军陕甘游击队总指挥。
李妙斋一九二八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受党的委派长期在国民党军队中搞兵运,组建了革命武装红军陕甘游击队第七支队,一九三二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陕甘游击队。
习仲勋一九二六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一九二八年参加学潮被捕在狱中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出狱后回乡秘密从事农民运动,并发展建立党团组织。一九三零年,受党委派到国民党部队搞兵运工作。一九三二年四月,参与和领导了两当兵变,成立红军陕甘游击队第五支队并任队委书记。
早在一九二八年,远在上海的中共中央就注意到了陕西关中以北并西延甘肃那片贫瘠的土地,认为那里存在建立革命根据地的条件。一九三二年四月,中共中央作出了《关于陕甘边游击队的工作及创造陕甘边新苏区的决议》;同年六月,中共中央在上海召开北方各省委代表联席会议,通过了《开展游击运动与创造北方苏区的决议》。中共陕西省委迅速落实中共中央指示,具体部署创建陕甘边新苏区的工作,中国工农红军陕甘游击队调整战略部署,扩大出击,根据斗争与发展需要,审时度势,逐渐开始把创建新苏区的工作中心向照金地区转移。
共同的革命目标让他们集合到了照金这个大舞台的聚光灯下。
从此,他们就和这块土地生死相依;刘志丹先后担任红二十六军二团政治处主任,参谋长,红军陕甘边临时总指挥部参谋长,红二十六军四十二师师长,陕甘边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等;谢子长先后担任陕甘游击队总指挥,红二十六军四十二师政委等;李妙斋先后担任红二十六军特派员,陕甘游击队总指挥部总指挥等;习仲勋先后担任少年先锋队指导员,陕甘边特委委员,军委书记,游击队总指挥部政委,陕甘边革命委员会副主席,主席,中共陕甘边特委代理书记,军委书记,陕甘边苏维埃政府主席等。
在他们共同的努力下,有了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十六军第二团,以后又有了四十二师;
有了中共陕甘边特委;
有了陕甘边游击队指挥部;
有了中共陕甘边委员会。
有了苏维埃政权;
有了红军被服厂,有了红军枪械制造所,有了红军医院,有了农会,有了农民赤卫军,有了少年先锋队。
有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斗,包括闻名的薛家寨保卫战。
红火,热闹,精彩。与南方的各根据地遥呼相应,展示着自己独特的风致。
叙述起来很简单,但每一步都是艰难的,都要全身心投入,殚精竭虑,甚至流血牺牲。
都需要革命的勇敢和自觉。
一九三六年,刘志丹任中国工农红军二十八军军长,率红军抗日先锋队东征,不幸中弹牺牲,时年33岁。毛泽东为他题词:“群众领导,民族英雄”。他的家乡保安县改名为志丹县。
一九三五年,谢子长任中国工农红军陕北游击队总指挥兼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十六军四十二师政委,率部奔袭清涧河口,不幸中弹,由于伤情恶化牺牲,时年38岁。毛泽东先后两次为他的墓碑题词:“民族英雄”,“虽死犹生”,他的家乡安定县改名为子长县。
一九三三年,李妙斋任陕甘边游击队总指挥,薛家寨保卫战中不幸中弹牺牲,时年30岁。他的墓地就在薛家寨不远的一道山岭上。
许多牺牲者的年龄都在二三十岁之间,他们的青春和生命永远定格了。
侥幸活下来的习仲勋等人,为新中国浴血奋战,九死一生。他们的目光始终关注年轻的共和国,关注年轻的共产主义事业。
从这个意义上讲,他们永远是年轻的。
六
照金革命根据地的行进过程中,有过几个会议。
第一个会议在一九三二年十二月二十四日,红二十五军成立典礼。会上,申明了这支武装力量的性质,宗旨,任务和纪律。
它向人民表明,这支队伍是为劳苦大众夺天下的队伍。
第二个会议在一九三三年四月五日,陕甘边区第一次工农代表大会。陕甘边革命委员会宣告成立。
人民群众自己的政权第一次诞生在这块土地上。
第三个会议在一九三三年六月十七日,陕甘边特委北梁党政军领导人联席会议。左倾路线拒绝坚持陕甘边根据地,以乔山中段为依托,广泛开展游击战争的正确意见。命令部队南下,在渭华一带建立新的根据地。
虽然沿途也播撒了革命种子,但后果很严重,红二十六军几百名忠勇之士血洒秦岭,几乎全军覆没。
第四个会议在一九三三年八月十四日,中共陕甘边陈家坡党政军联席扩大会议。会议整合了各个武装力量,成立陕甘边红军临时总指挥部,决定坚持扩大陕甘边革命根据地。
它是革命陷入低潮后的一个拐点。至后,红军战绩频频,军威大振,人心大振。
第五个会议在一九三三年十一月三日,陕甘边甘肃合水包家梁会议。其时,照金红军的大本营薛家寨已陷落敌手。会议总结历史教训,讨论了部队改编和根据地建设的行动方针。决定撤销陕甘边红军临时总指挥部,组建红二十六军四十二师。建立以陕北安定,甘肃南梁,关中照金为中心的三路游击区。
此后,几多战斗,几番风雨,几度沉浮,照金遂比较稳固地成为陕甘边根据地南部的一个主要区域。
脉络是清楚的,从建军建政革命形势大好,到头脑发热左倾盲动,再到冷静应对从实际出发,年轻的共产党人与红军走了一条弯弯曲曲的道路。
抛开参与者对革命事业的忠贞程度,抛开个人品质个人恩怨在其中的作用,抛开成熟幼稚等因素对事物认识的差异与判断,就其大背景,大环境,照金革命 根据地的成长发展,无疑是中国革命成长发展的一个缩影。
七
薛家寨距离照金镇约三华里,山势陡峭,壁立千仞。它是照金革命根据地的核心,是红军的大本营。
每到秋季,山间簇簇红叶,犹如血染,草木丛中,格外耀眼。
它得名于唐代,传说是薛刚反唐时的起兵之地。
薛家寨共有五个寨洞。大的寨洞可容二三百人,宜与屯兵藏粮;其中四个相通,宜于调动串联。
红军选择了这里,是因为它易守难攻;国民党军队进剿这里,是因为它是一颗钉在心上的钉子。
是钉子就必须拔掉。
理所当然地,有了围剿与反围剿。
红军战士是英勇的,他们一次次粉碎了围剿。
国民党军队是顽固的,他们不甘于失败,一次次围剿。
一九三三年十月十五日,一个阴云密布的日子,由于叛徒的出卖,薛家寨终于失守。
除少数人转移突围外,大部分红军战士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薛家寨的失守以及围绕它展开的浴血奋战,无疑是照金革命根据地历史上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就其事态看,它是严重的,红军赖以遮风避雨补充能量的大后方没有了,从此,流浪就成为必然。红军队伍最重要的指挥员之一李妙斋牺牲了,根据地的大厦被抽去了一根大梁。
就其战斗情况看,它是红军精神体现最为酣畅淋漓的一次,许多人子弹打光了,用石头砸,用牙咬;几位红军医院的女护士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宁死不屈,纵身跳下了山崖。
我们想起了狼牙山五壮士,想起了八女投江。
有巍然屹立的山,有宁折不弯的人,有长存的浩气,因此,薛家寨保卫战走进了历史的视野,成为了中国革命中最悲壮,最美丽,最斑斓多姿的画卷之一。
八
这块土地究竟死了多少人,现在已经无从统计,有名有姓的烈士仅仅才六百八十一人。
这块土地走出了一批共和国的栋梁之才,有国家领导人,有将军,有中央部门和地方的领导者。
可以开出一长串名字:习仲勋、阎红彦、汪锋、王世泰、张秀山、张邦英、吴岱峰、赵启民、刘景范、张仲良、黄罗斌、康健民、王兆相、桂生芳、郭炳坤、龚逢春……
等等等等。
他们是这块土地的骄傲,是共和国的骄傲。
还有一些人,依旧生活在这块土地上。同样,他们也是这块土地的骄傲,是共和国的骄傲。某种程度上,他们更值得尊重,更值得讴歌。
已故的段金才,陕西乾县人,少时家贫来到照金镇,给人扛活。当年刘志丹谢子长第一次到照金时就住在他家,自然而然,他成了革命的拥护者和参与者。
他参加过农民自卫队,担任过村农会主任。那时的村官并没有特权,有的只是发动群众,运送弹药,转移粮食,同敌人斗争。
以后,他参加了红军二十六军四十二师,南征北战。解放以后,以营长的职务转业到礼泉县法院任副院长。
没有文化,为避免给革命工作造成损失,段金才毅然而然回到照金。
没有居功自傲,身份依旧是农民。担任过大队干部,一心一意带领群众春种秋收。
革命半生,转了一个圈,又回到了起点上。
这样的故事还有一些。数百平方公里的红色土地上,和革命发生过联系的人和事太多太多。
用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形容他们,不全面,也不公允。当新中国的曙光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打下江山带来的利益是显而易见的。他们中的许多人完全有条件也有资格去享受一下革命成果。
如果不走近他们,不走进他们的灵魂深处,就很难理解当年他们革命究竟为了什么。
他们是朴素的,希冀过安宁的日子,过舒心的日子,过没有人压迫人人剥削人的日子。革命不是也不需要大道理。在普通老百姓的追求里,它就是衣食丰足,无忧无虑。
从人类生活的终极目标看,段金才们的境界并不低。
他们过去奉献,现在以另外一种形式依旧奉献。
这也是照金革命精神的一部分。是共产党人革命的出发点和归宿地。
九
照金革命纪念馆,日复一日向来访者叙述当年那些滚烫的,令人唏嘘的故事。
凭吊历史,缅怀先烈不仅仅是为了今天,也是为了明天。
照金革命纪念碑就矗立在半山上,拾级而上,我们和肃穆同行。
越往高攀,视野越广阔。
远山,草木幻化成曲线,起起伏伏。白云贴得很近,岁月的流动,只有仔细观察才能感觉到。
八十多年转瞬间就过去了。
远山的更远处,有一处天然石穴,人称红军洞。红军当年在此储粮,存放弹药,医治伤员。
红军洞高耸的崖壁上,有一个天然生就的图型,一个荷枪实弹的士兵,警惕地守卫着这里的一切。
它是一个昭示,红军仿佛从来就没有离开过,红军依然在战斗。
不仅仅是浪漫的想象。它应该是大自然造物主给这块土地最有分量的礼物。革命的理想与革命的现实完整的结合,就是一部曾经的历史。
哦,北有照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