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陇南几对特殊方言 娄炳成

　　“岁”与“罪”

　　在我们陇南一些地方，民间有的老人口语将“岁”读作“罪”。譬如，你问某个老人：“老人家，您多大岁数了？”他会回答你：“我八十罪了。”“岁”和“罪”两个汉字，韵母相同，声母却相异，不是同音字，也不是谐音字。那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语言现象呢？我们再看上面问话的延续，就可以得出结论了。得知老人已经八十岁之后，你说：“您老高寿！”老人就会说：“老天不收我，还要让我在人世受罪！”在这些老人看来，年龄活得越大，受的罪就越多。

　　仔细分析，这是一种宗教文化现象。在一些宗教经典里，在许多的文学作品中，都认为，人生是一种苦难。《圣经》里说，人生来就是受罪的；佛也说，人有二十难。正是这些思想意识，深入人心，辈辈相传，人们才认为，每增长一岁，就是多受了一年的罪，直到被“老天收去”，方才得到解脱。故而，民间一些老人会将“岁”读作“罪”。

　　现如今，陇南民间将“岁”读作“罪”的语言现象愈来愈少了，尤其是中青年以下年龄段的人，在其口语当中恢复了“岁”的本来读音。究其原因，大约有两点：一是随着改革开放、精准扶贫取得了卓有成效的成就，民生状况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人们的生活水平大幅度提高，不再认为人生是在受罪；二是实行九年义务教育，大力推广普通话，尽管在本地不使用普通话交流，但不再去讲一些特殊的方言语音，这样，一些特殊的方言语音也就逐渐消失了。

　　“没”与“无”

　　普通话将“没有”读作“meiyou梅有”；我们陇南方言读作“moyou模有”。实际上，陇南方言中“没有”两个汉字的字面表述及其读音都是“无有”。在这里“无”读作“mo模”，并不读作“wu吴”。恰巧，我们陇南方言“无有”的读音，才是真正的古汉语的正确读音。

　　佛家“南无阿弥陀佛”中的“无”，就读作“mo模”；有一首流行歌曲《酒干倘卖无》中的“无”，也读作“mo模”。有时候，土得掉渣的方言，往往是古汉语的本来读音，由于其生涩，不大好懂，不是广泛流行的大众化语言，就被当成了方言。譬如，我的山东新泰老家，人们普遍将“二”读作“ler赖儿”，恰好是古汉语“二”的准确读音。

　　“墨”与“眉”

　　“墨”，普通话读作“mo磨”，而在我们陇南却有两种读音，分别是“mei煤”和“mi迷”。“眉”普通话读作“mei煤”，陇南方言读作“mi迷”。在普通话里，“没有”的“没”与“眉毛”的“眉”同音，陇南方言却读作“没收”的“没”，而将普通话“墨汁”又读作“煤汁”。都是声母不变，韵母各异。

　　研究陇南方言颇有意思。我们陇南属于“中原官话——秦陇片——陇南小片”，深受秦陇文化、巴蜀文化和氐羌等少数民族文化的影响，历史上，中原文化、周边文化与本土文化相互碰撞、相互吸收，加之多次民族大融合，形成了既多元又具有鲜明特色的陇南文化，使得陇南方言丰富多样，异彩纷呈，成了全中国方言及其语音最复杂的地域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