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雄鹰的环伺」解读前武帝时代汉朝对匈关系的困局?

刺史在上一篇文章里,跟大家介绍了汉王朝在汉匈战争全面爆发前的七十年,可谓是极尽屈辱与妥协的七十年。面对匈奴的频繁挑衅和入侵,汉王朝始终坚持着一条准则:能猥琐到底绝不主动硬刚!

为了减轻匈奴对边境的骚扰,诺大的汉王朝不得不使用了“美人计”和“糖衣炮弹”来麻醉敌人。

所谓“美人计”便是和亲,“糖衣炮弹”便是各种财货珍宝。

从刘邦开始,汉王朝便不断的刷新着憋屈的下限,送去的财宝一年比一年多,嫁过去的“公主”一次比一次身份高贵,到了汉景帝时,已经忍痛割爱到把自己的亲女儿嫁了过去。

虽然给越来越多,但匈奴的嚣张气焰却丝毫没有减少,文景年间,匈奴骑兵屡次三番入侵北部边境,所到之处劫掠一空,牛啊、马啊统统带走,连老百姓都不放过。

文景年间,北方的老百姓和官员们可以说是吃尽了匈奴的苦头。

虽然匈奴的骑兵还不至于威胁到长安城里的皇帝和官老爷们,但总这样下去,也太没面子了,实在有损国格。

所以,当时的汉王朝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召开记者会,派出使节出访匈奴,向不遵守条约的大单于表示严正的抗议。

孝文后二年,使使遗匈奴书曰:“皇帝敬问匈奴大单于无恙。使当户且渠雕渠难、郎中韩辽遗朕马二匹,已至,敬爱……今闻渫恶民贪降其趋,背义绝约,忘万民之命,离两主之欢,然其事已在前矣。……朕闻古之帝王,约分明而不食言。单于留志,天下大安,和亲之后,汉过不先。单于其察之。”《汉书-匈奴列传上》

上面这封国书,像极了一位软弱的家长在规劝调皮的孩子,苦口婆心的讲着道理,希望他不要走上歪门邪道。

可是汉朝的这套做法显然不起作用,刚刚召开完双边对话,达成了一致共识,汉使马不停蹄回到长安复命,兴高采烈的向皇帝报告会谈取得的丰硕成果,匈奴的骑兵便已经在边境地区抢劫一空,满载着战利品扬长而去了。

既然“讲道理”不起作用,我泱泱大汉,总不能在这“撮尔小邦”面前丢了面子,被打脸的感觉真的是火辣辣的痛。

于是,未央宫里的大臣们都在交头接耳,希望能够替皇帝排忧解难。

最后,经过众多贤臣良将的紧急磋商,汉王朝内部达成了一个共识:

夷狄璧如禽兽,得其善言不足喜,恶言不足怒也;且得匈奴地,泽卤非可居也。《汉书-匈奴列传上》

即使你再怎么打我,我也不还手,即使你再怎么说话不算话,我也不生气。

因为,和你一般见识,我犯不着!

汉朝上下学会了一项新技能——自我安慰。

汉初的七十年,中原王朝过得委实是没脾气。

但是,我们知道,和南北宋的一怂到底不同的是,汉王朝低调的七十年实际是在发育,等到装备和伤害都积攒上来之后,便会给匈奴致命的打击。

然而,让人十分不解的是,在中国两千多年的历史长河中,众多朝代都没有坚持到七十年就和人们说拜拜,为什么汉王朝恢复体力的时间需要这么长。

我们不禁要问,在前武帝时代的七十年里,我们津津乐道的强汉到底遇遭遇了什么样的困境?

一、汉王朝在地缘政治上的困局

我们现在看汉朝的地图时,常常会看到后面拖了一条长长的尾巴,尾巴上写着西域都护府的字样。

然而,在汉武帝之前,这条尾巴还没有长出来,中原的老百姓还不知道有西域这个地方,只知道西边住着西王母,曾经和周穆王有过一段美丽的邂逅。

因为那时候的人还不太爱旅游,相比于游山玩水发朋友圈,老百姓们更愿意守在家里,看着地里的谷子一天一天的长大、发黄。

统治者们也是如此,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还没有管好,哪有闲工夫到大西北那个鸟不生蛋、处处是野人的地方去探险。

可是,这种躺在家里舒服的看着韩剧吃泡面的日子被匈奴人给打破了。

有一天,当长安城里的帝王回头的时候,发现,我天,自己怎么被匈奴包围了。

汉朝的左手边(幽州及辽东地区),曾经强大的东胡被匈奴收拾的服服帖帖,现在成了左贤王部的打工仔,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右手边(河西敦煌一带)原本是大月氏的领地,这里水草丰美,一年到头有吃不完的牛羊肉。眼馋的匈奴强盗,二话不说赶走了大月氏,还顺带割下月氏王的头做成了酒器。

于是,酒泉、敦煌一带成了匈奴右贤王的根据地,中原人想要西行,先得跟匈奴人打声招呼,问问他们答不答应。

以天之福,吏卒良,马力强,以灭夷月氏,尽斩杀降下定之。楼兰、乌孙、呼揭及其旁二十六国皆已为匈奴。诸引弓之民并为一家,北州以定。《汉书-匈奴列传上》

中间的河套地区更不用说,自从蒙恬大军离开之后,脸皮厚的匈奴人再一次占领了这里,隔三差五的还到汉朝这边串串门,吓一吓住在长安城里的皇帝,临走的时候一定是要捎带点纪念品的(比如说几百头牛和几千只猪,俘虏也要回去做免费的长工)。

所以,等到文景年间,匈奴已经可以从东、西、中三个方向夹击汉王朝了,曾经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崤函之固已经不能再作为关中的天然屏障了,中原王朝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北方戎狄的生存危机。

二、汉王朝在军事上的困局

中原人打仗一般是步兵,因为马匹确实不多。在内陆农村,你可以随处看见鸡啊、鸭啊,但是马估计得到动物园去看。

仅有的战马也被套上大架变身成了战车,这样在集群冲锋的时候可以冲垮对方的阵型,可是到了骑兵作战,这种笨重的大家伙反而成了累赘。

因为匈奴马多,所以哪天想吃烧饼不想吃肉了,就可以不打招呼直接踹门,汉朝廷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已经高高兴兴的满载着战利品回家了,躺在大草原上舒服的打着饱嗝。

所以,汉朝上下不胜其烦,好几次调兵遣将准备跟匈奴干上一架,奈何实力不允许,到了边界也不敢追,只能弱弱的骂几句,继续回家种田。

孝文十四年,匈奴单于十四万骑入朝那萧关,杀北地都尉卬,虏人民畜产甚多,遂至彭阳。使骑兵入烧回中宫,候骑至雍甘泉……单于留塞内月余,汉逐出塞即还,不能有所杀。《汉书-匈奴列传上》

想要跟匈奴斗,就得养马,可是中原不是蒙古大草原,到处都是丰美的水草,牛马吃的头都舍不得抬,中原树木居多,总不能让马去肯树皮啊。

而且中原老百姓以耕田为业,吃的是五谷杂粮,一年四季都得耗在农田里,否则不但吃不上饭,皇粮交不上,弄不好还得挨官府的板子。

匈奴人是“逐水草而居”,没有城郭没有楼房,汉朝大军一带,大不了咱收拾收拾包袱就滚蛋,反正哪里有水草,哪里就可以安家。

汉军要想追,就得穿过茫茫的大沙漠,然后深入辽阔的蒙古高原才能找到敌人。且不说找到之后能不能战胜,带领着一支以步兵居多的大军深入大漠几千里,然后去和骑兵决斗,跟找死有什么分别。

三、“百废待兴”的汉初经济

战争是吞人的机器,一场秦末农民起义和楚汉战争,中原王朝人口损失了一大半,其中由战争导致的青壮年损失更为巨大。

在古代社会,人口就是生产力,朝廷的税收主要来自于农民,原本就被秦末暴政折腾的够惨的老百姓,刚过上安生日子,自己都还没能吃上饱饭,哪有多余的粮食上交给国家。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即使威武霸气的刘邦,也不得不面对现实,还是先让老百姓吃上饭,打匈奴的事就只能以后再说了。

何况,中原是男耕女织的小农经济,“你织布来我耕田,夫妻双双把家还”,把干农活的青壮年都抓去打仗,地里的庄稼估计就要烂在地里了。

这样不但老百姓吃不上饭不说,朝廷也没有税收,逼急了,还会出现张三李四揭竿而起,来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到时候就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所以,立国之初的汉朝,不是人家低调,是真的实力不允许。一个要面子的人,谁在受欺负的时候,不想甩开膀子干上一架,除非知道会输的更难看。

再难,咱也要把日子过下去,犯不着拼个你死我活。

从刘邦开始,几代统治者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休养生息,不服就干那都是浮云,低调发育才是王道。

汉文帝的时候,国家穷的连一座跳广场舞的露台都舍不得修,就是为了不滥用民力,让老百姓都把时间和精力花在种庄稼上,如果力气没用完,还可以养猪致富。

所以,汉初是一个平静的社会,皇帝和大臣们在研究黄老之道和阴阳五行,老百姓在田里忙的不可开交,因为国家政策好,种粮交税低,政府还给奖励。

春正月丁亥,诏曰:“夫农,天下之本也,其开籍田,朕亲率耕,以给宗庙粢盛。民谪作县官及贷种食未入、入未备者,皆赦之”。 《汉书-文帝纪》

虽然边境地区匈奴反复骚扰,但是还是让他闹去吧,不能妨碍大家挣钱养家。

四、蠢蠢欲动的诸侯王

刘邦当年得天下的时候,吸取了秦始皇的教训,反贼都打到家门口了也没一个人来救,都想着怎么称王称霸。

当汉朝建立之后,老练的刘邦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决定大封诸侯,不仅实行郡县制,还要将兄弟儿子,包括一起流过血的兄弟都封为王。

一来,防止秦末国家有难,地方实力派相望不相救,二来也能安抚一下一路追随的骄兵悍将们。

否则你一没背景,二没实力,凭什么让人家认你当老大。所以刚立国的时候,不仅有同姓王,还有异姓王存在。

在相继征服了曾经的盟友和兄弟之后,汉高祖举起屠刀,斩白马盟誓“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以为这样就可以避免天下大乱了。

可是不但友情,即使亲情也敌不过权利的诱惑,更别说几代之后,大家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了,谁还要什么面子,一言不合就开战。

所以到了文景之间,除了生计问题,还多了一个更要命的——内讧。

此时的诸侯王们已经发展到了尾大不掉的局面,高兴就上朝,跟皇帝唠唠家常,不高兴了,你喊我我也不来,大不了回家抄家伙。

不给面子就算了,大不了下个诏书骂几句,至少还能舒服点,可是更头疼的是,再这样下去春秋战国的悲剧怕是要重演。

诸侯做大之后,已然成了国中之国,一不纳税二不上贡,中央政府失去了对地方财政的控制,如果眼睁睁看着他们做大做强,那么等待朝廷的就只能是天下大乱。

国内的烂摊子都没收拾干净,朝廷哪有功夫考虑匈奴的事情,自古以来攘外必先安内。

所以,摆在皇帝案牍上的尽都是,哪个王爷不来朝拜啦,哪个王爷送来的贡品少啦。

其实,皇帝们并不是在意他送的东西值不值钱,关键还是看态度,来了我的地盘还没有一点诚意,分明是看不起自己,所以要乘早收拾。

如果哪个诸侯王偷偷的招兵买马,那一定会让远在千里之外的君臣们都神经紧张,如果情况属实,就得发兵讨伐。

这时候的汉朝表面看似祥和,实则暗流涌动,随时都有爆发危机的可能。至于匈奴,至少还没有威胁到中央的统治地位。

所以,汉王朝就这样在内忧外困之下蛰伏了七十年。

直到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登上了皇位!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