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一桩拐卖妇女儿童案,彰显人性之恶,也让你领略惩罚之严酷
明弘治年间,李桓上任黄州府知府,赴任途中路过庐州府,庐州府同知孙大人与李桓同科,便设宴款待。席间教坊司一名叫彩玉的女子献艺助兴,彩玉的贴身丫头却引起了李桓随从卞贵的注意,卞贵根据丫头佩戴之物和肩头的胎记,发现她竟是自己寻找多年的亲妹妹。卞贵惊喜之余问询妹妹这些年的经历,竟牵出一起运作多年的团伙拐卖案,真相细思极恐,令人胆寒。
案情详解:
卞贵是黄州府罗田县人,八年前,七岁的妹妹秀珍无故失踪,卞贵四处寻找,三年前在运河上救了还在南直隶为官的李桓,李恒见卞贵身材伟岸、侠义心肠,就收他为贴身随从,卞贵觉得跟着李大人或许对寻找妹妹有帮助,就一直跟在他身边,没想到天随人愿,今天竟在庐州找到了妹妹。
李桓也为他们兄妹高兴,就出钱为秀珍赎了身。去往黄州府途中,李桓询问妹妹,当年是怎样失的踪。秀珍说自己当初年幼,隐约记得随母亲去集市走散了,是被一个年轻妇人带走的,后来关在一个地方,那里还有不少和自己一般大的孩子,后来孩子们被一个个带走,自己也被关在船舱下带走了,再后来就被卖给了教坊司主事,给彩玉姑娘做了丫环。
李桓曾做过淮安府推官,对案件之事十分敏感,听完秀珍的讲述后,隐约觉得这好像是个拐卖团伙,否则不会有那么孩子。他问秀珍是否对带走自己的妇人和看管买卖自己的人有印象,秀珍说只记得那个妇人眉毛上有颗豆大的红痣,走路有些跛脚,看管自己的人中,有个男人是独眼,其他的就记不得了。
李桓觉得秀珍能记得这些已经很不错了,毕竟她那时候才七岁,就没有继续再问,一路无话,不日到达黄州府。李桓让卞贵赶紧带着妹妹回家,好早些让父母安心,卞贵拜别李桓回了罗田,当父母见到秀珍后,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七日后,卞贵回了黄州府衙,李桓即刻找到他安排事情,原来他上任的第二天,府城崔员外家的小少爷走失,差役们找了几天没有结果,同时自己对前任留下的悬案进行梳理时发现,近些年黄州府下辖各县上报的父女孩童失踪案很多,这让他联想到与秀珍的谈话,准备让卞贵私下调查。
李桓这个人心思缜密,他觉得如果真的有团伙作案,搞不好有衙门中人牵连此事,说不准还为其保驾护航,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妇女孩童频频失踪,再说自己刚来黄州,府衙差役都不了解,为了安全起见,他让卞贵物色几个身手了得、知根知底的同乡好友充当捕快,跟随他调查此事。卞贵钦佩李大人思虑周详,就又返回罗田,找了五个发小好友,秘密调查。
李桓写了一份手令,盖上知府衙门大印,让卞贵带在身上,方便在黄州府所辖区域行事。妹妹说到过,当年带她走的妇人眉毛上有颗豆大的红痣,还有些跛脚,卞贵就从这一点入手查询。黄州府下辖八县一州,人口众多,既然当年小妹是从罗田县失踪,卞贵决定就从罗田县查起。
卞贵的族叔卞吉昌在县衙当差,他说书吏李世道在县衙当差快三十年了,罗田县就没有他不认识的人,卞贵就让族叔侧面李世道打听,看看认不认识一个眉上有红痣,而且跛脚的妇人。这个李世道果然厉害,两日后族叔告诉卞贵,说当年城外三里镇铁匠铺黄柒的老婆沈氏就是这样,还说黄柒四年前发了笔财,好像搬去了蕲州。
卞贵专程找了李世道,详细询问了黄柒的样貌,随后带几人赶到蕲州,在城外找了个偏僻的客栈住下,对外自称是药商。找人如同大海捞针,李桓早有交代,不能大张旗鼓,要私下密查,这更增添了难度,李桓隔几日就让仆人带去口信,让卞贵不要着急,塌下心来寻找。
时间一晃过去了三个多月,黄柒与沈氏依旧没有找到,就在卞贵快要失去耐性之时,奇迹出现了。这日晚间,客栈来了一对父女吃饭,那老父亲生气的对女儿说:“你可真不争气,这么好的差事弄丢了,只能回家下田受苦了。”女子生气的说道:“爹爹你不知道,那家主母太霸道了,经常打女儿,你看她眉上有红痣,跛脚走路一点一点的,活像个神婆,女儿要是再待下去命都没了。”
女子的这句话让邻座的卞贵欣喜不已,他将父女俩让进房中,给了个元宝,然后询问那家之事。女子说那家人住在城北,宅院非常大,里面富丽堂皇,主人姓黄,叫什么名字不知道,都称呼他黄三爷,不知道作甚营生,也不许下人打听,但经常有人从外地来向他汇报事情,他家主母不知道姓啥,为人刁钻泼辣,家里有十几个护院,还有七八个丫头,自己是他家雇佣的丫头,受不了呵斥才决定不干的。卞贵担心问多了引起怀疑,就又给了父女俩一锭银子,打发他们走了。
卞贵即刻命人赶往黄州府,将此事禀报李桓。李桓带来口信,此事事关重大,一定要证据确凿,宁可花半年时间了解情况,也不要打草惊蛇。卞贵遵从吩咐偷偷观察,他发现每隔半月,都会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男人进到黄家,最多待上两个时辰就会离开,而黄家家主和主母极少出门,都是府中的护院和丫环仆人出出进进,而且每日采购的吃食都是名贵之物。卞贵留下三个人继续观察,自己则带着发小卞成和李义跟随那个中年男人,查明去向。
三人一路跟到了黄梅县,发现中年男人进了城外镇上的一座大宅,这宅子面积很大,看样子有些年头了。卞贵等人观察动向,发现经常有些运货的大车进到宅院后院,每次都是傍晚或者午夜时分,具体车上拉的什么,从外面看不清楚。这日晚间,卞贵大着胆子攀上墙头向里观望,正好有辆马车在卸货,接着院内的灯光,卞贵发现车上苫布撤下后,下面是一个个的布袋,有大有小,几个男人将布袋直接抬进屋中。
当抬最后一个布袋时,或许是袋口没有扎紧,一个孩童从袋口溜出,卞贵见这个孩童手脚都被捆住,嘴里还塞了破布,掉在地上也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般。这时一个壮硕的大汉从屋内走出,对着那两人呵斥了几句,卞贵一看这个大汉,与妹妹说得很像,满脸横肉,左眼蒙着布贴,显然是个独眼。这一发现令卞贵欣喜不已,认定自己找到了老巢,当年妹妹应该就是被囚在这个院中。
卞贵留下卞成和李义继续观察,并叮嘱二人一定要小心行事,他自己则连夜赶往黄州府向李桓禀报。李桓得知这一情况,同意卞贵的猜测,认为黄梅县那处宅院应该就是贼窝。李桓不了解黄州府官员有无牵连此事,所以不敢用本地兵丁,为了抓捕时万无一失,他就修书一封,由卞贵带着即刻赶往江夏,将此事向湖广按察使纪大人禀报,并请纪大人调派兵丁协助。
纪大人曾经是李桓的老上司,对他十分器重,知道李桓此人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是掌握了确凿证据。纪大人知道兵贵神速,他未做停留,即刻叫来指挥佥事陆济,带上三百治安兵丁跟随卞贵赶往黄州府,并交代佥事,到了黄州府后,听从知府李桓的差遣,陆济也是个雷厉风行之人,点其兵丁就出发了。
到了黄州府后,李桓请陆济带上一百人赶往蕲州,将黄家众人全部缉拿,不得放走一人,自己则和卞贵带着其余二百人赶往黄梅,将贼巢一网打尽。李桓和卞贵这一行人,到了黄梅后,派一百人将大宅围住,卞贵带着剩下的人闯进院中。亏得李桓准备周全,这个院中有壮汉三十几号人,为首的就是那个独眼,人少了还真对付不了,经过一番打斗,有十多个汉子被当场击杀,其余全被抓起来,包括那个中年男人。
院内还有七八个贼妇人,兵丁们在院内发现一个地窖,里面非常开阔,当场救出十几个孩童和六七个少女,还有两个少妇,这些人都是被拐骗而来,等待贩卖。陆济那边也将黄柒夫妇和下人全部抓获,黄柒书房有个暗格,里面成箱的金银、银票和基本账簿也全部收缴,两队人马将抓获之人全部押回黄州府待审。因涉案人员众多,李桓请按察使纪大人前来主审,经过近一个月的审讯,这个跨度十年,涉案五六十人的拐卖妇女儿童案终于审理清晰,背后的真相令人瞠目结舌。
这个团伙最初只有五人,黄柒夫妇是主谋,平时由黄柒的妻子沈氏和独眼男人赵丰的妻子蔡氏负责诱拐孩童,拐来后由黄柒和赵丰看管,而中年男人李通负责贩卖到外地。赵丰的老家在黄梅,几人积攒下财富后,在黄梅买下那座宅子,在宅内挖了地窖,作为存放孩童之处。
后来团伙成员越来越多,黄柒夫妇也转入背后,指挥其他人作案,这些人诱拐少女及孩童囚在黄梅,年纪小不懂事的男童就卖到外地那些无子女的富家,这样的男童最赚钱,有的可以卖到几千两;姿色貌美的少女就卖到北直隶、苏杭等地的青楼。根据李通的交代,兵丁们在黄梅大宅后院又挖出一个地窖,里面有二十几具尸骨,这些孩童有的是不听话被打死、有的是惊吓而死、也有的是染病而亡。
为了方便运输,几人专门买了马车和货船,旱路走马车、水路靠货船,为了安全起见,黄柒还重金收买了一些官吏,将这些人也捆绑在自己的生意上,也因为有这些人的庇护,才一直未被揭露。在黄柒书房暗格搜到的那几本账簿,上面都有这些官吏的名字,以及这些年来收受的钱财数目,纪大人将账簿上十一名官吏全数抓来审问定罪,这其中竟包括黄州府同知。
案情审理完毕,纪大人将卷宗上交刑部,不久后刑部下文,黄柒夫妇等几名主犯被判磔刑,其余从犯被判斩,所有涉案官员全部罢官,发配辽东劳役,遇赦不赦。至于这十年来失踪孩童的家人,只要立案有卷宗的,一律重金抚慰,钱财由抄没赃款支出。至此,这宗跨度十年的大案终于完结。
案件后续:
古代对拐卖案犯的处罚是非常严厉的,汉代将拐卖行为与群盗、盗杀伤人、盗发坟冢等重大罪行并提,并处以磔刑(砍头后并将尸体分裂)。后世王朝的立法基本上沿用这类规定,只是刑罚轻重有所不同。
唐律规定:“诸略人、略卖人为奴婢者,绞;为部曲者,流三千里;为妻妾子孙者,徒三年。”
《元史·刑法志》载:官民人等“但犯强窃盗贼,伪造宝钞,略卖人口,发冢放火,犯奸及诸死罪”,一律交有司处置。可见在后人看来文明程度不高的元朝,略卖人口和造假币、掘墓、纵火一样是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