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琳小说】世相红尘(连载七)
文/金琳
世相红尘(七)
封建传统家传承,重男轻女害亲生。
教育儿孙自立规,多才多艺人崇敬。
勤劳能干又精明,劳作之时常披星。
汗水洒满盐碱地,天道酬勤家财丰。
上一章说到,小丫的爷爷拧孙女的耳朵,是嗔怪儿媳妇回娘家,他说不出口,找不出理由,把气出在孙女身上,倒霉的是小丫,孙女血淋淋的一只耳朵是给儿媳妇看的,目的是嗔怪儿媳妇没有早点回来。
牡丹从娘家回到婆家,晚上睡觉前看到了小丫血淋淋的左耳朵,掉了几滴眼泪,从心里明白公爹对大女儿的无辜惩罚都是因为她从娘家回来迟了,在北京上速成中学的金天佑不再像当教师期间那样,每个礼拜回家一次,公爹对她的不满,用向儿子诉说,让金天佑教训妻子已经不可能,才使得小丫耳朵被拧的出血。这个老爷子家规严厉,教训子孙严厉有时候过头,在家庭中说一不二,儿孙们敬重他七分,怕他二分,还有一分是看他脸色和心思行事,老爷子在家庭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他思想封建、传统、平时很少讲话、穿衣讲究又爱干净,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精干利落,古铜色的脸上左腮偏下有一颗绿豆粒大的黑痣,黑痣上面有几根汗毛,单眼皮,鼻直口方,每天鸡叫就起床,喂完牛,下地干活。不论干什么活,春秋季都穿着黑色大褂配马甲,腰间扎着一条半尺宽一米多长的黑色腰带,常常用来掖大褂的下摆,头戴西瓜皮形帽,有时候也戴白色礼帽;冬天,穿黑色棉大袄,戴的是毡帽头。鞋子是牛鼻形的纳帮鞋,棉鞋是两片帮的,夏天,凉爽天气常常光着头,炎热天气带着个尖顶席子大草帽,身穿浅褐色与浅灰色粗布便服。
爷爷对孙女“牛头木耳”拧的孙女的耳朵流血,比起他对自己唯一的女儿不和儿子一样对待,那是微不足道的事情。小丫的爷爷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按理,爷爷最疼的该是女儿,男尊女卑的思想使得他最疼爱的是儿子,对儿子的疼爱也捎带着偏向了儿媳。他的女儿十七岁那年,大儿子已经结婚,春节他给儿孙分银元,儿子和儿媳都两元,唯一的女儿一元,小丫的奶奶对他说,:“闺女一年到头,没有少受累,过年了,给孩子们分银元,也给闺女两元吧。”
小丫的爷爷把眼睛向她奶奶一瞪:“这事没有你说话的份!丫头家不能和儿子儿媳一样待!”
小丫的姑姑委屈、生气,为此哭哭啼啼,不吃不喝,几天后病倒了。小丫的爷爷开始后悔薄待了唯一的女儿,到处为女儿聘请医生,看大夫,女儿中药汤喝了无数碗,那年月,农村没有西医,县城里的医院有西医,难以聘请到农村的户家,小丫的爷爷也不相信西医,花费的银子数不清是多少个两元了,没有解开女儿心结;小丫的姑姑生病不到一年离开了人间。十八岁去世的黄花大姑娘生前还没有找婆家,她堂姐给她找了个在战场上牺牲的四肢不全、没有头的青年。开始小丫的爷爷不知道侄女给他女儿找的“伴侣”是个那样的人,“嫁”出后有人向他透露了实情。小丫的爷爷得知这个消息后,差点晕过去。他早已经开始心疼他那去世的唯一女儿,后悔莫及,是他重男轻女,使得自己的花季女儿,含苞没放,把命丧在了他的偏心上,又“嫁”了个四肢不全、少头没脚的男人,做为父亲,心在流血。他无法让女儿起死回生,侄女对他的欺骗却不能容忍。他对大家说:“小青给我的闺女——银儿找死婆家我不反对,他欺骗我,给银儿找了个'残疾’,我不会原谅她!从此我这个家门槛,不许她再迈进一步,我不许儿子们和她来往。”
小丫的爷爷弟兄两个,他哥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青姑娘是他的二侄女。青姑娘知道亲叔的话后,背地说:“给堂妹找的女婿,生前是一名英俊男儿,当兵丧生在了战场上,是全国人们敬仰的英雄,人看的都是活着的模样,死了只有灵魂,哪还有模样?叔自己在银妹活着的时候把女儿气死,现在对我不依不饶,不让我进他的家门,我不进!他那严厉的家规,我少去他面前,少看他严厉的脸色,免得我也生气,得病而亡,让我没儿子的爹娘少了一个闺女。”
邻居听到青姑娘的话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银姑娘生前心灵手巧,非常要强,相貌漂亮,百里挑一,追求完美,父母分钱在她和兄弟嫂子之间少给了她一元,她生气得病身亡,命丧黄泉。你给她找了个'无头无腿’的青年,虽然年龄相当,又怎会使她的灵魂安息?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哪能理解早已经后悔莫及的你那亲叔啊!”
“事情已经这样了,活人都要求好女不嫁二夫,去世的堂妹已经'出嫁’,总不能把尸体挖掘出再'嫁’一次吧?”
“就是你那亲叔头脑里装着好女不嫁二夫的思想,才恨你恨得永远不认你这个侄女。”
“就是我叔不怪,我也知事情做的不对了,我是好心办了个坏事,给自己造成了失去了亲爹,又失去了亲叔以后的关照。”
“可怜的是你那花朵一样的堂妹,你能理解一个当爹的心情,以后只有好自为之了。”
“那是,那是。”
小丫的爷爷一副绅士派头,在儿孙心目中很严厉,也有好脾气的时候。牡丹饭后刷锅洗碗时,他常对孙子孙女讲:“你的爷爷我六岁上就自己用一头小毛驴拉着一个砘轱辘砘地;十几岁上爷爷就已经会干所有农活;爷爷还会纳鞋底,做布鞋;唱戏,戏词一学就会,而且不忘;村里演戏,爷爷除了吼几声外,兼着多种角色,打鼓板、打锣、打铜镲等等;爷爷编得筐又美观又结实,爷爷会自己做许多农具,爷爷会做的事情多的数不过来。爷爷一生为农,爷爷希望你们长大超过爷爷改换门庭……”
每当这时,孙女听后,瞪着眼睛問:“爷爷能干,我是女孩怎么学爷爷?”
爷爷逗孙女说:“你呀!要学会脚烧火,手和面,胳膊肘上挂着个小蒜锤'叮叮当当’砸辣蒜。”
孙女说:“爷爷的话太难做到了,看我娘从来没有用过脚烧火,也从来没有用过胳膊肘砸过蒜。”
“你们长大要做超人,超人就是别人做不到的事情你们能做到。”
爷爷喜欢小丫的妹妹,他六个孙女中最小的一个,晚饭后常拉着小孙女的两个胳膊,让不会走的小孙女站在他面前“打箩箩”,动作一推一拉,爷爷说着:“打箩箩拽箩箩,箩箩下面蒸馍馍,馍馍白,馍馍香,吃馍不忘共产党,蒸得馍馍没处放,东一堆,西一垛,锅台后头还几个。”
小孙女听不懂爷爷说的话,被爷爷拉着“打箩箩”非常高兴,晚饭一过,她就扎煞着两只小手让爷爷拉她“打箩箩”;爷爷拉着小孙女的胳膊“打箩箩”说得最长的顺口溜是:
“羊巴巴蛋儿,往家搓,我是你兄弟你是我哥;
打瓶子酒,咱俩喝;喝醉了,打老婆,
打的老婆没法过;有钱的,再娶个,
没钱的,拿着斧子跑秧歌;
一跑了个二百五:
给孩子买个鼓,
买一个鼓,不会敲;
给孩子买个刀,
买个刀,不会耍;
给孩子买个马,
买个马,不会骑;
给孩子买个驴,
买个驴,不会牵;
给孩子买个鞭,
买个鞭,不会捽;
给孩子买个锁,
买个锁,不会开;
给孩子,买个伯,
买个伯,不会叫;
给孩子买个轿,
买个轿,不会坐;
给孩子买个磨,
买个磨,不会推;
给孩子买个笔(方言念bei),
买个笔,不会写,一写写个大撇捺!”
爷爷那上了学的二孙子忠琴常常坐在爷爷身边,专心听着,开始当作爷爷的顺口溜听,一次,忠琴听完,眨着眼睛对爷爷说:“爷爷,我知道大撇捺是个'人’字。”
爷爷拉着小孙女的胳膊,把目光转向忠琴問:“你为么说大撇捺是个人?”
“我听老师拿着粉笔在黑板上一边写一边说,一撇一捺读作人,大撇捺,也就是个大大的'人’字,爷爷,对不对?”
“对,对,对,你说的太对了,大撇捺是个'大人’,小撇捺就是个小孩子了,还是我的二孙子最聪明。”爷爷高兴的夸奖二孙子。
火辣辣的太阳当头照着,绿油油的玉米青苗随风摇摆,五亩地的方田上,两个男子在论着锄头,年轻者是小丫的大伯,他停下手中的锄头,看了看头上的太阳:
“锄禾日当午,
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
粒粒皆辛苦。”
顺口吟了一首唐诗。
年长者是小丫的爷爷,听到后说:“你不好好锄地,嘟噜么?”
小丫的大伯——金天向把锄头往地里一插,摆平,拽着锄把,“噌噌”追上了前面的父亲说:“爹,这块地我听说,当给咱家的人家又要赎回?”
“嗯。”他父亲用一个字做了回答。
金天向攥着锄把锄着土地,对父亲说:“爹,辛辛苦苦刚把当来的薄地种肥了,又被出当的人家赎了回去,我们这样下去,累死累活,得不偿失。”
金天向虽然小学文化,天姿聪明,会背诵许多唐诗宋词,炎热的天气,用头脑中熟悉的诗词化解又热又累的心情。
“赤日炎炎似火烧,
野田禾苗半枯焦,
农夫心里如汤煮,
公子王孙把扇摇。”
金天向在向父亲说出自己的想法后,又顺口吟了一首诗词。
“你不懂,爹是为多种一些地,才这样的。这样我们受的累是大,可是地种的多。'公子王孙把扇摇’,谁叫你没有出生在富人之家成为'公子王孙’?生在了我这个家境贫寒的农夫之家?”老爷子非常不高兴地斥责大儿子。
“爹,赤日炎炎似火烧,您、我都不怕,野田禾苗半苦焦,您和我的心里都如汤煮一样啊!地种的多,都是人家的地,我们这样常年种盐碱地,种子撒的多,收成少,太不划算啊!”金天向虽然年轻,头脑灵活,在不怕吃苦受累的同时,想到了劳动的得失比例。
他父亲可听不进儿子的话:“当契地便宜,我就是为了多种一些地才这样的。”
“爹只看到了当契地便宜,没有算一下自己吃得亏,爹,不要再当契土地了。”
“爹再买地还是买当契地,你不同意,将来你自己过日子有钱买地别买当契地!”
金天向不再吱声,他知道父亲顽固的头脑无法说服,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埋头锄起了地。
人勤地不懒,小丫的爷爷当来的盐碱地几年功夫,都成了肥沃的土壤。
站在丰收在望的田间地头,老爷子的脸上绽开了笑容。一个青年扛着锄头从他面前路过:“琉石叔,您真是'治地有方’啊!几年前这块盐碱地现在长出了这么好的庄稼,您老治地的诀窍是么呀?我们家原本比您种的土地好的多,可是却怎么长不出这么好的庄稼呢?”
“那是土地爷偏向我,经过我手耕作的土地,土地爷都会让我用最短的时间变成肥沃的良田。”老爷子披星戴月的劳作不言表,带着调侃回答年轻人。
“琉石叔,您这地是一年碱,二年薄,三年成肥沃,您老可是真行啊!”年轻人赞叹不已。
“我这人没什么本事,也算不上能行,因为自己土地少,希望多种几亩地,当来的土地也视为我自己的土地,白天黑夜喜欢闻土地的味道,晚上睡觉都睡在这几亩碱地上的窝棚里,所以感动了土地爷,三年下来,一块块的碱地都让我在上面'吃、睡’成了黑土地,也就是你说的肥土地。”老爷子的话字字含着辛苦和劳累。
年轻人装作没有听懂:“琉石叔,说真的,不光我佩服您,就连我爹都对您佩服的五体投地。”
“是吗?回家告诉你爹,以后吃饭。睡觉都在地里,你家的土地会比你琉石叔种的土地更肥沃。”口气像传授经验。
“好唻-!”年轻人走了。
刚刚把庄稼抢收完毕,金天向的父亲正往当来的土地里运肥,一个中年男子迎了上来:“六老弟,停下,我和你说件事。”
“噓――”金天向的父亲吆喝拉车的牛停下,問:“什么事?”
“我打算把东洼当给你的那块地赎回。”中年男子说。
金天向的父亲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你怎么不早点说?我已经把肥都施上了,只差耩种了,我还以为你不赎回了呢!”
中年男子乐呵呵地说:“这好办,我补偿你的肥料钱不就结了吗?”
金天向的父亲心里一百个不愿意,找不出反驳的话语,土地是人家的,况且赎当的时间已经到了,只好说:“交接手续晚上办,咋样?”
赎当人听后,心里的乐都挂在了脸上,随口说:“就按你安排的时间。”
金天向和父亲用汗水浇肥的当契地,一块块都被出当人家赎了回去。
金天向和父亲耕种的大部分土地被当给他们的人家赎了回去,土地少了,钱多了。金天向的父亲手里攥着很多钱,盘算着用那些钱买一些属于自己的土地。迟迟挑拣着打算卖土地人家的土地,被村子里有的人说他钱多的都发了霉,用能盛一百斤粮食的大口袋装着扛到打麦场去晾晒,遇到了一阵风,给刮没了很多。就在金天向的父亲看中了几亩土地,还没有询问土地的主人是否卖的时候,民国时期的钱币被贬值,土地买不成了。再后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那些纸币被宣布作废。
小丫的爷爷希望多种土地,把钱大部分用在了租种土地上,属于自己的土地很少,土改时沾了光,划成份时,被划了下中农,分得了一些土地。
“土地改革”时期,村子里把人口少土地多的人家的土地“斗”出来分给了土地少或者没有土地的人家耕种,当时的政策是家家有地种,人人有饭吃。小丫的爷爷和其它庄稼人一样,把土地视为命根子,他分得了一部分土地,逢人就说:“党就是好啊!带领全国人民赶走了日本鬼子,把蒋介石打到了台湾,我更高兴的是有了自己这么多的土地。”
小丫的爷爷为了感谢党,把村子里的干部视为党的代表,专为村干部们设了酒席招待。
土地改革以后,小丫的爷爷“治地有方”,日子越过越好,两年后,有了余粮,除此之外,每年种的瓜菜都吃不了,卖一部分,用卖余粮和瓜菜的钱一买了两头牛,一头小母猪。眼看着带领全家就要奔上了小康水平的生活,农村的政策又有了变化,开始实行合作化,成立了人民公社、乡政府,所有的土地、牲畜都归集体所有。小丫的爷爷种肥了的土地和两头牛一头喂大了的母猪都归了集体,他那些被赎当人家给的很多民国纸币一直保存着。
小丫的爷爷开始对党的政策有了怀疑,夜间无人时候,拿出那些带着孙中山和蒋介石头像的纸币,一张张数着,自言自语:“党让我过了几年好日子,可是我现在土地归了社,牲畜归了集体,就连一头母猪喂肥了也不属于自己的了,党的政策说变就变,以后又会怎样?我的这些钱是不是还能有用的时候?唉!张张都是我的汗水换来的啊!”数完后又小心地用一块绸子布包好放好。
小丫的爷爷一直把那些钱当作万贯家产藏着,放藏的物件和地方不停地更换,全家人除了他自己谁都不知道那些被赎当契地的人家给的钱藏在什么地方?一直到他去世后,小丫的母亲扫房才在紧贴房顶下面一个角落的墙贴层里找出来。
那么多民国纸币,小丫的母亲是怎么处理的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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