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403)俄狄普斯的情节
读通鉴(403)黄金与土同价的理想
1、黄金与土同价的理想
四年(壬戌,482)
春,正月,壬戌,萧道成下诏置学生二百人,任命中书令张绪为国子祭酒。
甲戌,魏大赦。
三月,庚申,皇上召司空褚渊、尚书左仆射王俭受遣诏辅太子;
壬戌,殂于临光殿。太子即位,大赦。
高帝沉深有大量,博学能文。生性清俭,主衣中有玉佩,皇上敕中书说:“留着这些东西正是祸国病源!”当即命人击碎;仍检查有何异物,皆随此例。每次说:“假使让我治天下十年,当使黄金与土同价。”
解读:萧道成的理想,很特别,要让黄金与土同价——侧面反应了当时的物价格局。魏晋人崇尚空谈虚无,不务实际,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当时社会财富的总体上发展到了一个顶峰,市场上的钱买不到更好的东西,然而整个社会上精神层面的发展却在倒退,富裕之家靠斗富来满足空虚的精神世界。
萧道成想要改革前朝留下的各种积弊,所以他有志向,但是靠把衣服上的玉饰打碎是表面的文章,抓不到社会主要矛盾。萧道成最后遗诏禇渊这样的人辅太子,就能看出他整体上的境界。
2、禇渊的惭愧人生
乙丑,任命褚渊录尚书事,王俭为侍中、尚书令,车骑将军张敬儿开府仪同三司。
丁卯,任命前将军王奂为左仆射。庚午,任命豫章王萧嶷为太尉。
庚辰,魏主临虎圈,下诏说:“虎狼猛暴,取捕之日,每多伤害;既无所益,损费良多,从今勿复捕贡。”
夏,四月,庚寅,皇上大行謚称高皇帝,庙号太祖。
丙午,葬泰安陵。
辛卯,追尊穆妃为皇后。
六月,甲申朔,立南郡王萧长懋为皇太子。
丙申,立太子妃王氏。王妃,琅邪人。
封皇子闻喜公萧子良为竟陵王,临汝公萧子卿为庐陵王,应城公萧子敬为安陆王,江陵公萧子懋为晋安王,枝江公萧子隆为随郡王,萧子真为建安王,皇孙萧昭业为南郡王。
司徒褚渊寝疾,自表逊位,世祖不许。禇渊固请恳切,任命禇渊为司空,领骠骑将军,侍中、录尚书如故。
秋,七月,魏国征发州郡五万人治灵丘道。
吏部尚书济阳人江谧,生性谄躁,太祖殂,江谧恨自己不能参与顾命;皇上即位,江谧又不迁官;因此怨望、诽谤。正好皇上生病,江谧到豫章王萧嶷处请间,说:“至尊并非起疾,东宫又非大才,公令欲作何计﹖”
皇上知道后,命御史中丞沈冲奏江谧前后罪恶,庚寅,赐江谧死。
癸卯,南康简公褚渊卒,世子侍中禇贲耻其父失节,服除,于是不再就仕,把爵位让给其弟弟禇秦,屏居墓下终身。
(禇渊自己对自己这一生的评价也相当低,他的大儿子为他赎罪终生,王夫之说,魏晋以来,华歆、王祥、殷仲文、王弘、傅亮之流,都是堕义失节之士,而到禇渊,其弟弟祝他早死,儿子不愿意继承爵位,沈文季等人则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在南朝那么腐败的文化氛围下,人们还存留着一丝操守。)
3、李崇安边
九月,丁巳,因国哀罢国子学。
氐王杨文弘卒,诸子皆幼,于是任命兄长儿子杨后起为嗣。
九月,辛酉,魏国任命杨后为武都王,杨文弘儿子杨集始为白水太守。
魏国因为荆州巴、氐扰乱,任命镇西大将军李崇为荆州刺史。李崇是显祖的小舅子。将到镇,魏国皇帝敕发陕、秦二州兵护送他,李崇推辞说:“边人失和,本来应该怨刺史。如今奉诏代领州职,自然安靖;只须一诏而已,不愿发兵自防,使他们心怀恐惧。”
魏朝顺从他。李崇于是轻将数十骑兵驰至上洛,宣诏慰谕,民夷帖然。李崇命边戍掠得齐国进入的人全都返还,于是齐人也还其生口二百计人,二境交和,无复烽燧之警。
过了很久,迁徙任兖州刺史。兖州境风内有很多劫盗,李崇命村置一楼,楼上皆悬鼓,盗发就击发,乱击;旁村只要听闻,以一击为节,次二、次三,俄顷之间,声布百里;皆发人守险要。由是盗发,无不擒获。其后诸州皆效仿,自李崇开始。
解读:魏晋南北朝有很多的人,都想有自己的一大理论体系,他们也读孔孟,老庄,却不是要去实行的,就像萧道成,想要让黄金与土同价。孔子“祖述尧舜,宪章文武”。没有他这承上启下的辛苦建设,中华文明就可能像古巴比伦,古印度、古埃及那样断层,从而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魏国的这个李崇,是个有贡献的人,史书上记载了他,用来对比禇渊等人,空谈和务实干事的,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价值观,成效自然也不一样。
4、王家独得大利益
辛未,任命征南将军王僧虔为左光禄太夫、开府仪同三司,任命尚书右仆射王奂为湘州刺史。
宋朝前任建平王刘景素主簿何昌塁、记室王摛及所举秀才刘璡,前后上书陈刘景素德美,为之讼冤。
冬,十月,辛丑,诏听任众人以士礼还葬旧茔。刘璡是刘瓛的弟弟。
十一月,魏高祖将亲祠七庙,命有司具仪法,依古制备牲牢。器服及乐章;自此后四时常祀皆按此例。
5、南齐新皇帝的三把火
永明元年(癸亥、483)
春,止月,辛亥,皇上祀南郊,大赦,改元。
下诏因为边境宁晏,治民之官,普遍恢复田秩。
任命太尉豫章王萧嶷领太子太傅。萧嶷不参朝务,而常密献谋画,皇上多听从。
壬戌,立皇弟萧锐为南平王,萧铿为宜都王,皇子萧子明为武昌王,萧子罕为南海王。
二月,辛巳,任命征虏将军杨炅为沙州刺史、阴平王。
辛丑,任命宕昌王梁弥机为河、凉二州刺中,邓至王像舒为西凉州刺史。
宋末,认为治民之官六年过久,于是改成三年为断,称之为小满;而迁换去来,又不能依三年之制。三月,癸丑,下诏,自今全都以小满为限。
有司以天文失度,请禳之。皇上说:“应天以实不以文。我克己求治,思隆惠政;若灾眚在我,禳之何益!”
夏,四月,壬午,下诏:“袁粲、刘秉、沈攸之,虽末节不终,而始诚可录。”皆命以礼改葬。
6、杀荀伯玉立威
皇上还是太子时,自认为年长,与太祖同创大业,朝事大小,经常皆专断,多违制度。信任左右张景真,张景真骄侈,被服什物,僭拟乘舆;内外畏惧他,没有人敢报告的。
司空谘议荀伯玉,一向为太祖所亲厚,叹息说:“太子所为,官家终不知,岂得畏死,蔽官耳目!我不启闻,谁当启奏!”借太子拜陵,密秘把相关情况启奏太祖。太祖大怒,命检校东宫。
太子拜陵还,至方山,当晚,将泊舟,豫辛王萧嶷自东府乘飞鷰(名马)东迎太子,告诉他皇上愤怒的情况。太子夜归,入宫,太祖亦停门等待他。明日,太祖命南郡王萧长懋、闻喜公萧子良宣敕诘责,并示以张景真罪状,命以太子命收捕张景真,诛杀。太子忧惧,称疾。
月余,太祖怒不解,昼卧太阳殿,王敬则直入,叩头启太祖说:“官有天下日浅,太子无事被责,人情死惧;愿官往东宫解释这件事。”太祖无言。
王敬则借机大声宣旨,装束往东宫,又敕太官设馔,呼左右索舆,太祖了无动意。王敬则索衣被太祖身上,仍牵强登舆。太祖不得已至东宫,召诸王宴于玄圃。长沙王萧晃捉华盖,临川王萧映执雉尾扇,闻喜公萧子良持酒枪,南郡王萧长懋行酒,太子及豫章王萧嶷、王敬则自捧酒馔,至暮,尽醉才还宫。
太祖嘉荀伯玉忠节,愈见亲信,军国密事,多委使他,权动朝右。遭母忧,距离家宅二里许,冠盖已塞路。左率萧景先、侍中王晏共凭吊,白天至暮,才始得向前。等出来,饿昏了头,气息惙然,愤悒形于声貌(王家很不满)。
第二天,进言于太祖说:“臣等所见二宫门庭,比荀伯玉宅可张雀罗。”〔门外可设雀罗〕
王晏是王敬弘的侄子。王敬弘见用于元嘉中。
骁骑将军陈胤叔,先前也报告张景真及太子得失,而说太子皆说“伯玉以闻。”太子于是深怨荀伯玉。
(深度参与别人家事要相当谨慎,帝王再无情,其子孙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这种情况下能活着的人极少。)
太祖暗有用豫章王萧嶷代太子之意;而萧嶷事奉太子愈谨,故太子友爱不衰。
豫州刺史垣崇祖不亲附太子,正好垣崇祖击破魏兵,太祖召其还朝,与之密谋。太子心里相疑,曲加礼待,对他说:“世间流言,我已豁怀;自今以富贵相付。”垣崇祖拜谢。正好太祖再次派遣荀伯玉,敕以边事,受旨连夜出发,不得辞东宫;太子认为不尽诚,越加心里不爽。
太祖临终,指荀伯玉以交待太子。皇上即位,垣崇祖累迁五兵尚书,荀伯玉累迁散骑常侍。荀伯玉内怀忧惧,皇上认为荀伯玉与垣崇祖关系亲善,恐其为变,加意安抚他。丁亥,下诏诬垣崇祖招结江北荒人,想要与荀伯玉作乱,皆收捕诛杀。
7、相信命运的张敬儿被命运捉弄
庚子,魏主至崞山;壬寅,还宫。
闰月,癸丑,魏主后宫平凉林氐生子拓跋恂,大赦。文明太后认为拓跋恂当为太子,赐林氏死,亲自抚养拓跋恂。
五月,戊寅朔,魏主至武州山石窟佛寺。
车骑将军张敬儿喜好相信解梦;当初为南阳太守,其妻尚氏梦一手热如火;等出任为雍州刺史,梦一胛热;为开府,梦半身热。张敬儿欲望越来越大,常对所亲近的人说:“我妻复梦全身都热了。”
又自言梦旧村树高至天,皇上听闻而心里厌恶这件事。垣崇祖死张,敬儿内心自疑,正好有人告发张敬儿遣人至蛮中货易,皇上疑其有异志。于是皇上于华林园设八关斋,朝臣皆参与,于坐中收捕张敬儿。张敬儿脱冠貂投地说:“此物误我!”
丁酉,杀张敬儿,并其四子。
张敬儿的弟弟张恭儿,常担心为兄长的祸所牵及,居于冠军县,未常出襄阳,村落深阻,墙垣重复。张敬儿每遣人送信,辄上马属鞬,然后见之。张敬儿败问至,席卷入蛮;后自出,皇上饶了他。
张敬儿的女儿为征北谘议参军谢超宗儿子媳妇,谢超宗结丹杨尹李安民说“往年杀韩信,今年杀彭越;尹欲何计!”李安民全部上报。皇上一向厌恶谢超宗轻慢,命兼御史中丞袁彖奏弹谢超宗,丁巳,收付廷尉,流放越嶲,于道中赐死。
认为袁彖语不刻切,又使左丞王逡之奏弹袁彖轻文略奏,挠法容非,袁彖坐免官,禁锢十年。谢超宗是谢灵运的孙子;袁彖,袁顗的弟弟。
(儿子不能拿父亲杀气,则把父亲留下的重臣都杀了,就也差不多解了恨,这表面上杀大臣,如果拿心理学分析,就是俄狄普斯情节。)
8、北魏不贵金玉
秋,七月,丁丑,魏主及太后至神渊池;甲申,至方山。
侍中、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王僧虔固辞开府,对兄长儿子王俭说:“你任重于朝,行登三事;我假若再有此授,就是一门有二台司,我实在惧怕。”累年不拜,皇上于是同意,戊戌,加王僧虔特进。
王俭作长梁斋,制度小过,王僧虔看见,不高兴,竟不入户;王俭即日毁掉。
当初,王弘与兄弟集会,任子孙戏适。王僧达跳下地作虎子;王僧绰正坐采蜡烛珠为凤皇,王僧达夺取打坏,也没有什么可惜;王僧虔累十二博棋,既不墬落,亦不重作。王弘叹息说:“僧达俊爽,当不减人,然恐怕终危我家;王僧绰当以名义见美;王僧虔必为长者,位至公台。”结果皆如其言。
八月,庚申,骁骑将军王洪范自柔然还京,途经三万余里。
冬,十月,丙寅,遣骁骑将军刘缵报聘于魏,魏主的典客令李安世主持接待。魏人出内藏之宝,命商贾人卖之于市,刘缵说:“魏国金玉大贱,当由山川所出。”
李安世说:“圣朝不贵金玉,所以贱同瓦砾。”
刘缵最初想要多买一些,听闻其言,内心惭愧而止。刘缵屡次奉使至魏国,冯太后于是私下采幸于他。
(这是攻心战,齐国开国皇帝吹牛让黄金和土同价,我们北魏做给你们看。)
9、北魏的文明进步
十二月,乙巳朔,有日食。
癸丑,魏国开始禁止同姓为婚。
王俭进号卫将军,参掌选事。
这一年,省巴州。
魏国秦州刺史于洛侯,生性残酷,刑人必断腕,拔舌,分悬四体。合州惊骇,州民王元寿等人一时全部造反。有司劾奏他,魏主遣使至州,于洛侯常刑人处宣告吏民,然后斩了他。
齐州刺史韩麒麟,为政尚宽,从事刘普庆劝说韩麒麟:“公杖节方夏,而无所诛斩,何以示威!”
韩麒麟说:“刑罚所以止恶,仁者不得已而用他。如今民不犯法,又何诛杀﹖若必断斩然后可以立威,当以卿应之!”
刘普庆惭惧而起。
解读:人类的进步就是理性超过感性,刘普庆劝韩麒麟杀人立威这段,刘普庆有很多私念,一来想要狐假虎威,拿鸡毛当令箭;二来想借机上位,找到机会成为刺史的心腹。韩麒麟知道刘普庆这类人内心戏,如果能梯子一步登天,谁愿意苦哈哈地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