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那片云……
〓 第 1666 期 〓
文|丰建国 图|赵华东
颓废的老长城,在悠长的岁月里,年复一年,经风吹雨打,遭霜浸雪蚀,已不是当年的巍峨,残断的一道土埂高低起伏在口里和口外的边界。从南边跋涉而来,钻过长城的豁口,眼前的一马平川和那座浮荡着人火气的城郭,就是老家——丰镇。颓废的老长城,在悠长的岁月里,年复一年,经风吹雨打,遭霜浸雪蚀,已不是当年的巍峨,残断的一道土埂高低起伏在口里和口外的边界。从南边跋涉而来,钻过长城的豁口,眼前的一马平川和那座浮荡着人火气的城郭,就是老家——丰镇。
远处归来,望见那片摊开在平滩的民居,眼便湿润,鼻际发酸。这土城墙下,无论是静穆的独树,还是那一洼水;无论是飘泊在天上的云朵,还是通往县城那条随高就低的黄土路,都会让人停车、住脚、观望……一股股熟稔的味道,扑面而来,心顿时觉得烫贴又温暖。家的暖意溶化着飘泊在外,渐已苍凉的心……
踏上故土,嗅着熟悉的味道,凭借残存的墙垣,借助大致的方位,慢慢走进曾经的街巷,走近待拆的老宅……猛抬头,一朵云飘浮在蓝天上,那云朵在飘移间慢慢变换着形状,如心形似肝状,如犬似鹅……云,漂泊,如归来的游子。踏在热土上,引小犬轻吠,似有“儿童相见不相识”的意味…
拐进小巷,便看到那春联褪色,门楼积土厚重,门扳破损扭歪的院门,过往的日子便浮现眼前。春季,风在院门拐角处一旋一波,细土飞扬,旋刮又旋刮,天气渐渐暖了;夏天,石堆里长出的野蒿,绿葱葱一篷,那鲜活的植物味一天比一天浓郁;秋天,矮墙上,乱砖破瓦间长了一夏的花草,给沧桑的院门外增添了小人儿折花,老人唠叨的意趣;冬天渐渐来到,站在门外等待儿女归的老爹老娘,雪地里站出一帧永不能忘的……
那些家常理短,那些婚丧嫁娶、那些年节仪式……都封尘在这厚厚的泥砖瓦缝和屋檐院门里,稍一触动便有了回应。回放的慢键按下,回忆便如水漫淹……
住楼房的人,把门一关,便各自囚封在一处天地,不闻邻声语,也就断了那种人间朴素又温馨的交往。总是怀念居住在大杂院的时光。
一家有难,众人帮忙;一家有喜,全院欢乐。那种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贴心又温暖。老院的味道,是日常生活的柴米油盐混合而成的。谁家有稀罕的吃食,全院人都可分享,那种香是纯正的,让人久久回味的。
那时的拜年,很朴素。一盒糕点、一瓶酒或踏雪叩门亲相见。喜盈盈互道“过年好!”喜气在银白世界氤氲。一顿饭,能吃出家的味道、亲人间的温暖,友人间的温馨...而今,亲临叩门的拜年渐稀。手机那弱弱的一声形式华美的问候,疏离中维系出薄情世俗的那份情缘。蕴藏永恒的那种人间牵念,难到也随着泥瓦老屋、曲巷小院、分崩离析……
阳光洒满老院,树荫里屋檐下,家长里短的闲话消磨着时光;月光中的老院,恬静出梦中呓语和夫妻情话……
隐逸在墙角的暗黑,被东方鱼肚白的光亮撕裂,窗户渐渐由模糊的灰黑变成灰白,眨眼间光线慢慢让家里的摆设清晰。院子里的各种响动也就声声撞击耳膜,又是一天开始了。
小时候,高兴的事儿是走亲戚。曙色里,我妈就收拾打扮。天光大亮,我跟在小脚的妈后边,行走在老城曲里拐外的小巷,范大义巷、顺城街、小东门;朝着东北方向走。临街的小窗,探出墙的树,院门石墩上坐着的人,买菜回家的女人,脚步匆匆的男人,到哪那都是人。人气极旺。
走出大东门,从老北山的东南坡下走过,沿东河湾北上,土塘便近在眼前。等走进土塘小学后边我大姨住的大杂院,太阳已是明晃晃悬在头顶照耀。大姨住的大院里,热烘烘的气浪裹缠着……同是小脚的大姨笑盈盈推开家门……
盈绿的韭菜、嫩黄的鸡蛋、黑灰的地皮菜,在瓦盆里搅拌出一屋的香。这馅被黄米糕包裹,入油锅炸,油香在正午的院里弥漫……山药丝、细粉条、菠菜拌出清爽、酸爽、凉爽的香。小脚的大姨端着碗糕左邻右舍送。一顿待客的饭,让大杂院的人们都吃口糕。我感觉那轮太阳仿佛笑得人浑身灼热,血脉奔涌。
姐妹俩在屋里闲话。我独自在“人家”的院子东瞅西看,无趣了,坐在凉风洞穿的院门下,无聊着时光。日影西挪,燥热渐弱,北山东畔崖边泌出的植物味随着光影由明至暗的变化也就渐渐浓烈。
走出大姨的院子,返头看到大姨站在院门外招手相送。那时的亲情自然随意,总有着暖心暖肺的舒烫;而今,亲情仿如精致的瓷物,易碎……晚风穿过小巷,等我和我妈回到家时,炊烟袅袅,夜幕正徐徐铺展……
常见的景致里,总会蕴藏着许多“经过”的印记。这印记里是乡愁的轻唱浅吟。街角小铺子前那磨得光溜的青石阶,深宅大门前静穆的石墩儿;雨天沿墙汩汩流动的雨水,还有那几簇嫩敕的蚊蚊草和蒲公英……这些往往被人忽略的物像,在偶尔不经意的一瞥中,恰好契合了那时那刻的心境,也就有了别样的滋味。
夜风中鼓噪不止的那棵大树让梦境也有了“呼走”的颠簸。翌晨,鲜嫩的阳光里,树叶仿佛镀了金边,那艳那翠让即将启程远行的人有了许些的不舍。跨出院门回首,那撞进眼帘的一树绿,硬生生逼回绝堤的泪。屋檐台阶上的老父老母,还有那屋后的大树便装进了行囊…
一去经年,再回到老城,已是旧貌换新颜。城镇建设的步伐,可以说“一日千里”。那年离家,还是小巷蜿蜒,民居混杂,电杆竖立,电线纵横,市井气息弥漫。故乡,装有心间。奔波在异乡的车水马龙,林立高楼、通衢大道间,家与乡的印记渐行渐远。唯有独醉,唯有受挫,唯有委屈,家才会从深水里浮上来,让人喟然、伤感,甚至望着故乡的方向深呼息。
小巷,如愁肠,曲折。没有一条巷子是直通的,总有一堵墙或一处院门,或者是一间房屋把小巷逼出一个弯儿,形成宽窄的走势。习惯了,便不觉得有碍,反而感到这才是聚集人间气味的地方。每天通过小巷,用脚步踏出晨昏的出走和归来。
牵着妈妈的手,蹒跚出稚嫩的前行,幼儿园的召唤,总是让几串泪水模糊双眼;背着书包上学,走过秋叶雪花飞的季节,渐渐让青涩的初恋觉得小巷很短。携手还未感到暖意,便走进了柴米油盐的中年;巷子仍是旧模样,人已老迈......过日子的细水长流,让小巷承载过许多心事,一回眸,已是岁月老去。
怀念居住在老城院落里的时光。落雪下雨的最能感受自然馈赠的“礼物”。阴潮湿润,干爽轻薄,推门就可“得到”。住楼房这种感受也就稀少了。
“华美是短暂的喧哗,朴素是永恒的蕴藏。结交华美,或许会得一时之艳;而拥抱朴素,则能有一世之真。”雪落无声,积雪成景。红灯笼和春联在雪中盛开的红艳,喜庆的“红晕喧染”。腊月的积雪在正月的新雪里又有了厚重积攒的福气。
老的宅院和旧的街巷,在铲土机的轰鸣中,被夷为平地。想要再看到它,只能通过泛黄的照片、画作或忆旧的文字……的确,人是念旧的,曾经的老地方,总有一种温暖的烟火平民过日子的琐碎印痕。过往的岁月,在四季里留下的深浅记忆,就是乡愁的旋律。
北方的夏天,炎热的天气正如南方的潮湿;雨季多在秋后时。雨水从屋檐上滴落,阴沉的光线里,坐在炕头隔窗观雨的老父亲,一种寂寥和落寞感让我替他唏嘘。那年八月十八,我母亲撒手人寰,独留老父亲守着老屋,数星斗抽闷烟。儿女的探访,只能溅起些许的欢乐。寻常的日子里唯有嚼“往昔”让他苍老的心博跳在四季岁月里。
雨停,风止。泥湿的院落阳光铺洒。墙角草的清香和杏树湿淋淋的叶片,带着豁然开朗的感觉。便想就让我和父亲一起,聆听雨声,享受阳光的照耀,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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