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轲刺秦王,如果不是一场“复仇秀”有可能不失败吗?

在上篇《荆轲非好汉?》中,我们可以看出荆轲在剑术武艺方面并不是出类拔萃,他不敢与魏国剑家大师盖聂比剑,还被人家一眼“扫地僧的凝视”,就吓得落荒而逃。后来又和邯郸大侠鲁勾践对弈,因破不了“珍珑棋局”,又与鲁大侠发生口角,险些动武,也由于他不敢过招,被鲁大侠视为无胆匹夫,从此再没相见。

可当荆轲来到燕国,就遇到了一生难得的知己,敲打乐器大师高渐离,并迷上了燕市的狗肉与烧酒,每日在小酒馆喝高之后,就一块唱着半忧伤半高亢的燕国流行民谣《蓟都》:“你会挽着我的衣袖,我会把手揣进裤兜,走到易水河的尽头,坐在小酒馆的门口,和我在蓟都的街头走一走,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也不停留……”

本来在这个乱世之中,这已算得相当潇洒不羁了,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是个大染缸,让人身不由己。荆轲好酒好结交朋友,他在燕国还有一个好朋友,名叫田光,在这里可不是好酒好结交的令狐冲和他的好朋友万里独行田伯光。

这个田光在燕国的名气也是不小,燕国太子姬丹因为要向邯郸老友秦王嬴政复仇,一雪咸阳受辱之耻,就让太子太傅鞠武绞尽脑汁替他出主意,鞠武第一个就想到请田光来成就此事。

能去对付手握百万虎狼之师的秦王,也一定不是简单的人物,可田光的出场却比令狐冲的好友田伯光还要简单,田光并没有田伯光的快刀绝技,他却有比田伯光快刀还快的手段“以死甩锅”,就因为太子姬丹一句不放心的多嘴,田光就当着荆轲的面自刎而死。

于是,游民荆轲就因“田光之死”,被迫摇身一变成了“游侠荆轲”,也被称之为荆大侠,燕人俗称“荆卿”,在姬丹口中更被称之为“荆上卿”。这是为什么呢?田光以年老为由不肯去杀秦王嬴政,他推荐了荆轲,太子丹就让他去请荆轲。

田光怕请不来荆轲,就在荆轲面前自尽,以死相逼他非得出马。以往看似放荡不羁,智商情商又极高的荆轲原来也是有个致命软肋的,就是太重信义。

这也是先秦乃至汉初游士的通病,曹沫为使齐国退还鲁国领土,单枪匹马劫持霸主齐桓公,以报鲁君之恩。要离替吴公子光在鱼腹中藏剑,献食时刺杀吴王僚,专诸自残一臂为吴王阖闾靠近并杀吴世子庆忌,二人最后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豫让为智伯报仇刺杀赵襄子不成,求赵襄子之衣以剑刺之,而后欣然赴死。聂政为报大夫严仲子之恩,只身闯韩相国府独剑刺死韩相侠累,最后自毁面目,切腹而死。还有侯嬴、朱亥为信陵君盗魏王兵符杀大将晋鄙,最后又以死相报。

这都是史家所称的,重诺轻生的先秦侠士之风。(因汉武帝独尊儒术之后,此风渐熄,汉初时田横尚有五百壮士因义赴死。)

荆轲和田光身处战国末年,任侠之风已经远不如崇礼重义的春秋之时,看荆轲屡有的怯懦逃避行径,还有田光在“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推脱,已经很难看到侠士之风的慷慨激昂。但在荆轲和田光的骨子里,又深深烙着这种古老崇高的“骑士”精神,所以田光必以死请荆轲,来洗刷被太子姬不经意的怀疑之辱(士可杀,不可辱)。

而荆轲也因此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前往姬丹跟前,接受刺杀秦王的重任。其实在田光将他推出来,而姬丹又将田光逼死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田光不是好鸟,太子姬丹也不是什么好鸟,可他们又要派他去杀一只更可怕的凶禽猛兽,荆轲是极不愿意的,有人会问为什么他不像以往一样遇难事就跑路呢?他是没有办法的,在当时的人心中,人可以逃,可“义”是不能逃的啊!

可能有许多人不太明白这一点,其实这就像令狐冲一样,他可以接受别人说他是浪子,说他行为不端,放浪形骸,甚至可以到处避世逍遥,但他却绝不能容忍别人说他是华山弃徒,欺师灭祖,不仁不义。

荆轲就在这种精神压力之下,接受了天下第一刺客的头衔。太子姬丹又为荆轲找来了赵国徐夫人,用百金买来了徐夫人那无坚不摧的玄铁匕首,又用剧毒涂在匕首上。再找了几个人来试验,结果被匕首刺伤的人,没有一个不是见血立毙的。  

姬丹还为荆轲找了一个副手,名叫秦舞阳,十分骁勇,十三岁的时候就杀过人,平常人都不敢正视他的目光。荆轲又想等待一人与他同行,可是那人住得远,迟迟没有来会合,姬丹以为他反悔不想去了,就说:“天太黑了,荆卿如果还有别的想法,那我就先让秦舞阳上路吧!”

荆轲立马发怒,骂太子姬丹道:“你不要催我!这是一次没有返程的旅途,可我也不是傻子!拿着一把匕首去杀深不可测的秦王,想要成功,就要做万全的准备,我只是再等一个人就行了!现在你催我走,那我就不等了!如果没有成功,你也不要怪我了!”于是就上路了。

姬丹和朋友们还是身著白衣头戴白冠集体相送,走到易水河边,喝完了饯行酒,老友高渐离疯狂地击筑相送,荆轲放声高唱了一首悲歌,在场的人听了没有一个不低头落泪的,最后荆轲以极其高亢之声唱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送行的人没有一个不悲愤到了极点,都被荆轲此时的英雄气概震得眼珠大睁,头发尽起,荆轲一挥手,驾车而去,没有回头看一眼。

秦王得闻燕使提樊於期的人头来咸阳,立马就安排接见。荆轲托着装人头的盒子,秦舞阳拿着督亢地图,进入秦宫。秦舞阳见到秦王嬴政,立马吓得脸色都变了,秦国群臣这时候就觉得很奇怪了,荆轲很镇定地笑道:“北方荒蛮之地的乡下人,没见过真命天子,所以吓成这样,希望大王不要见怪,让我们上前一点,把该献之物献上。”秦王点头,荆轲这就把地图呈上去,等到地图被打开的时候,一把匕首出现在图卷当中。

荆轲立马持匕首往秦王身上刺去,秦王嬴政吓得立马跳起来,连袖子都扯断了,立马拔剑,可剑太长,剑刃太坚硬,一时没法从剑鞘中抽出,荆轲急忙来追嬴政,嬴政吓得绕柱而跑。群臣都吓呆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秦国律法要求群臣上殿不得带兵器,而卫兵又都在殿外,没有秦王亲自下令,他们是不可以进来的。

这时御医夏无且急中生智,立马拿药箱往荆轲头上砸去,嬴政这才摆脱荆轲的追赶,把剑柄提到背后,从后背拔出了长剑,往荆轲身上刺去,一剑就刺穿了他的左腿。荆轲倒了下去,却还是将匕首往秦王身上飞掷而去,结果没击中,只击在铜柱上。

嬴政发怒,连刺了荆轲八剑,一时间血流满地,荆轲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就背靠在柱子上,盘腿而坐,指着嬴政笑骂道:“如果不是想劫持你,让你吐出六国之地,来报答姬丹太子,你还能活到现在!”(荆轲为“义”而死,可他还是把锅甩还给了害他的老板姬丹,不得不说他情商实在是高啊)这时候卫兵上殿,将荆轲砍为了肉泥,嬴政惊魂未定,愣了许久心情都没有好过来,最后还是指着夏无且说:“赐黄金两百镒,文武群臣,难道只有无且爱护寡人吗?”

紧接着嬴政又发怒增添攻赵的兵马,并诏令王翦灭赵之后,立马伐燕,没多久就攻下了燕国首都蓟城。燕王姬喜和太子姬丹已经逃到了辽东,后来燕王非常责怪儿子姬丹遣使刺杀嬴政,激怒秦军伐燕,就把姬丹杀了,并给秦军送上人头,希望秦国退兵,可秦国丝毫不为所动,继续挺进,一举将燕国灭掉了。

秦军得到了荆轲老友高渐离,并请他在殿中击筑为乐,高渐离击筑而歌,秦宫上下举座皆惊,没有一人不说他在击打乐器方面道行非凡的。始皇帝嬴政爱惜他的乐才,就赦免了他抗秦之罪,只是弄瞎了他的眼睛。高渐离却将铅块藏进乐筑中,等靠近秦始皇的时候掷了过去,结果也是不中。秦始皇无奈只好杀了他,之后嬴政再也没有接近过六国的遗臣们。

邯郸的鲁勾践听说了荆轲刺秦之事,暗暗叹息道:“当初我还小看他剑术确实没有练到高超的地步,因此不敢与我交锋而逃,现在我才明白,他当时只不过当我是个易怒的莽撞匹夫,看我不上眼罢了!没想到他竟能做出如此有血性的惊天动地之大事来!”

后世有人说燕太子姬丹让荆轲刺秦王,不过是“天雨粟,马生角”,就是嘲讽他们想以一人之力完成抗秦的大计,简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也有很多人认为,荆轲如果当时不跟嬴政那么多废话,是能杀死嬴政的,其实要想让荆轲刺杀秦王不至失败,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他一开始就抛开对田光之死的无名愧疚,一开始就撕开太子姬丹气量狭窄自私虚假的面具,提着自己的酒葫芦有多远走多远,管他时人后世如何评说,只图自己一个半生逍遥快活!帝力又奈我何!

可惜荆轲只是战国的荆轲,当然也是历史的荆轲,每个身处历史的人物都有他所在历史背景下的局限,荆轲的局限又成了历史赋予给他特有的凄美,所以又有许多人把荆轲当成是一代侠士,而实际上荆轲却并不是一个完美侠士,他有他的智慧与性情,他完美地诠释了中国古代版“一个杀手不太冷”的悲怆绝美故事。

他让人看到了战国纷乱时的任侠风尚,让人看到了慷慨悲歌背后的机关算尽,也让人看到了无情乱世中的无奈人心,最后荆轲作为一名刺客,一名侠士,在一场可笑的“复仇”秀中悲壮地死去,也足以使他名垂千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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