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玉琦,山西垣曲人,县作协会员。部分作品刊发于《运城日报》、《运城晚报》、《舜乡》等报刊杂志。
特殊的救护车1982年立秋那天,我在长直卫生院骨科办公室上班,突然打了一个激灵,心里一阵寒颤,头在旋转,不经意地晕倒了。同事们扶起,我没有轻松的感觉,头像斗那么大,好像有锥子剜似的疼,大热天浑身冷得像筛糠一样抖动,我大声疾呼“冷,冷”,连续盖了三层厚棉被,还觉得像掉在冰窟窿里。护士报告“体温39度3,脉搏每分钟120次……”。我没有蝙蝠的新陈代谢功能,高烧下昏迷了,本院的医护人员和职工围在我身边,治疗着,忙碌着,围观着,几位大夫商量着,拿出看家本领,开最好的药方,顷刻间胳膊上扎了液体,一滴一滴流进我的血管,酒精在我额头,颈部、胸前……反复擦浴。我的老伴——那时年轻,准确地说应该叫“娃她妈”知道了,一路小跑走到我跟前,手在脸上抚摸着,还是觉得烫,找来体温表,放在腋下,几分钟后拿着体温表将三棱面朝着眼前,微微转动,发现体温表里像韭菜叶一样的水银柱快到顶头啦,又一次呼叫“体温39度5”。我感觉一直是黑黢黢的夜,总是朦朦胧胧睡觉。大夫们不知是故意佯装镇静,还是心中有数说:“刚用上药,慢慢会好的。”漫长的一天一夜,娃她妈坐在病床边,手不停地抚摸额头,高烧持续不退她着急了,隔一会儿就呼喊着我,生怕有不可预料的事发生,我在迷迷瞪瞪中应声。她心里害怕,好像独自一人在沟壑里遇到一只独狼,眼睛放着绿光,慢慢向她走来,她哭了,眼泪掉在我脸上,那会儿正在昏迷中,梦里我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持续二十四个小时,意识不清,高烧不退,护士奇怪地说:“体温咋成了水上的皮球下不去呢?”拿着听诊器的医生懵了,没有化验设备和其它检查仪器,采取瞎子摸象的逐一排除法,我的病没有明确诊断,他们也觉得自己就像一头蠢驴,无计可施了,告诉娃她妈“转院吧”。“转院”好像在娃她妈眼前闪过一道亮光,好像看到生的希望,哪怕是一线渺茫的希望,也必须去。但转院非同小可,离县城将近三十里路,咋去?在那种通讯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的年代,医疗机构没有120,乡镇卫生院没有电话,叫县医院的救护车成了远水不解近渴的问题,何况县医院只有一辆破旧的救护车,那也是聋子耳朵——配搭,三天两头躺在大修厂保养呢,根本指望不上,老百姓已经习惯了自找门路。农业学大寨的头一年,我们村里开山劈石修河坝,有一位青年从山崖摔下,身体只是一些皮擦伤,就是肚子疼得要命,扯着嗓子大喊,汗珠像豆粒从额头滚下。送到长直卫生院,值班大夫是调来时间不长的医学院毕业生,虽说实践经验不足,但富有理论知识,检查全身症状后,手持注射器在病人肚子上一扎,抽出一管鲜红色血液,对病人家属交代:“可能是脾破裂,马上转院手术。”家属从工地拉回一辆小平车,一路小跑直奔县医院,砂石路面颠簸,病人疼痛得喊破了天,快到二中时,病人不叫了,家属一看病人脸上像盖了一层白纸,手一摸鼻子不出气了,转头拉着一具尸体回家。改革开放给农村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村里的有胆识,有技能的年轻人争着买农用小四轮拖拉机,犁地、收割、播种比牛快多了,有空还能跑运输收入可观。小四轮拖拉机和土地分田到户成了农村一对双胞胎,让老百姓看到了发家致富的希望,尝到了生活甜蜜的味道。小四轮拖拉机的普及,也为医院转送病人带来福音,有了重病需要转院,先找小四轮拖拉机,有亲戚的找亲戚,没亲戚的找朋友,要不花钱雇,可谓是狗有狗道,猫有猫道,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门道。俗语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的家离医院不远,得重病的消息就像飞机上撒传单,很快传遍村里圪崂岔起。年迈的母亲知道了,肚子里好像钻进一只猫,抓挠得心慌意乱,急了就会烧香磕头,祈求神灵保佑“我娃平安无事”。哥哥得知情况,心里就像着了火,掌灯时分他找到村后的老袁,俩人的关系就像肩背上装套——只厚不薄。哥哥一进门看见老袁正端着碗吃饭,不等哥哥开口,老袁一看他火烧眉毛的样子,就猜到村里谣传弟弟病重是真的。放下半碗饭从门后操起一个拐把铁棒,插进拖拉机肚子里,使劲摇了两圈,烟筒“突突”冒了两股黑烟,小四轮拖拉机“哒哒”响起来,老袁急忙叫我哥:“快上车,送你弟弟去医院。”哥哥焦急的心情一下变得热泪盈眶,感激地说:“谢谢你”。“你跟我俩还客气什么,你的弟弟也是我的弟弟。”老袁笑着说。我睡在小四轮车厢里,娃她妈依偎着我,紧紧抱着我的头。哥哥坐在车头,一名女护士手提输液瓶坐在车帮上,一名医生拎着一个鼓囊囊的拖拉机内胎正往车斗里扔,老袁瞪着眼睛说:“我是新拖拉机,不需要备胎。”小四轮拖拉机,没有警报灯,没有蛇徽标志,不会发出“嘟哒,嘟哒”的警笛声,但它有医护人员和抢救措施,具备救护车的功能,诠释一种特殊救护车的内涵。司机一声“都坐好”,油门一踩,小四轮启动了,发动机的“突突”声划破夜空的寂静,车灯像龙的大眼珠,射出两道刺眼的光柱,前方的路撒满光亮。车身颠簸,我像睡在摇篮里,高烧中总觉得车厢里躺着是一具身体的躯壳,灵魂早已在四处游荡。俩个陌生人厮跟着,仿佛是在监视我,他俩面目狰狞,眼睛瞪得像两个大鸡蛋,络腮胡子像马鬃,一会儿恶狠狠训斥我“跑快点”,一会儿牵着我的手一起跑,他的手像熊掌汗毛特别长,手劲也特别大,捏得我手腕像带了手铐,想挣脱根本没门。跑呀跑,我上气不接下气,正想蹲下身子休息一会儿,猛然觉得他们拉着我蹭的一下飞起来了,我腾云驾雾,像长了翅膀穿梭在云层里,飞翔中我看到不远处是一座建筑华丽的宫殿,悬在空中像海市蜃楼。不知咋的,他俩一松手,我从空中滑落,有飘飘然的一种坠落感,心想这是生命的最后时刻,我马上就会摔得粉身碎骨。准备死亡的那一刻,我睁开了眼睛,哦,我趴在老袁的脊背上,他一步一步摇晃着身子,把我背到县医院的病房。须臾间清醒,又昏迷了,继续做无休止的美梦,但都像过往的烟云不记得了。八天后我塌陷的眼窝睁开了,眼珠转动,瞳孔有神,看清周围的人一副惊讶的面容,大家恭喜我从死神那里回来了,娃她妈高兴地说:“你活第二辈了”,查房的大夫有一种成就感,满怀喜悦地说:“幸亏送得及时,没有延误治疗,要不然就没命了。”我患了乙脑,住在传染病房,一同进来的有三人,一人死亡,一人重残成了憨憨,唯有我健康活着。我活过来了,是奇迹还是天意,我不知道,但我深有感触,重症临死的病人只是眼睛一闭一睁的事,清醒后我给他们讲述入院的路途中俩个陌生人拉着我在天空中飞的事,有人说那是两个小鬼,我信。倘若我睡在一辆小平车上,我可能就被两个小鬼拽着上了天堂,进了那个宫殿,去阎王爷那里报到。即使阎王爷不收,也会从空中摔下来变成脑瘫。我能活下来及时救治很重要,“时间就是生命”,我感谢为我救治的医生和护士,我感谢危难相助的袁师傅,我更感谢社会的进步和变革,老百姓拥有小四轮拖拉机,它成了特殊的救护车,它救了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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