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王昌龄《李仓曹宅夜饮》:欲问吴江别来意,青山明月梦中看
人情往返,迎来送往。这个世界是充满故事的,而奠定故事的基础则是人情。人若无情,与禽兽有什么区别呢?人性遍洒人间的每个角落。
被称为“七绝圣手”的唐朝诗人王昌龄,诗歌内容往往以边塞、送别和宫怨为主,特别是其边塞诗意志高昂、气势雄浑,送别诗意境高远、含蓄蕴藉,而宫怨诗情韵深刻、辞藻秾丽,有“诗家夫子王江宁”之称。
诗主情。人生天地间,胸中有块垒,常常借吟咏万物以抒情怀。王昌龄诗作最大的特点便是注情重意,情与景合,意境深邃。
《李仓曹宅夜饮》
【唐】王昌龄
霜天留饮故情欢,银烛金炉夜不寒。
欲问吴江别来意,青山明月梦中看。
诗题《李仓曹客宅夜饮》又名《李四仓曹宅夜饮》,虽然仅只多了一个简单的“四”字,却更加符合唐朝人写诗拟题的特点,即喜爱在诗题中加上描写对象的家族兄弟排位名次。
仓曹,是官职名称,大约是管理粮谷仓储的人员。简单理解起来就是,一位姓李的仓曹请王昌龄去饮酒,一直喝到了很晚,兴致大发写下此诗。酒量高不高是一回事,但喝得开心才是最要紧的地方。
“霜天留饮故情欢”,看来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喝酒季节:霜天,有明霜铺地,可见季节快入冬。此时此刻,若能温酒畅饮,好友相聚,岂不快哉?李仓曹看来也是风雅之士,果然爽快至极,邀请诗人前去。
诗人与李仓曹不是泛泛之交,而是具有“故情”所在的。一个“故”字点明两人,曾经早已有过来往,所以前面写下“留饮”就顺理成章得很。因其密切,故不生疏,才能相邀,应约而至,开怀畅饮,人生美事。
这般开篇,痛快淋漓,一舒胸臆,毫无扭捏之意,正是诗人本色,也为本诗打上明快色调,轻松氛围,像一张缓缓拉开的弓,为下面诗句的展开作势,有条不紊,张弛有度。
“银烛金炉夜不寒”,此句承接上面而来,前有“霜天”之冷,后有“银烛”之明和“金炉”之暖,故而方才造成一个温和的局面,使人深深地感受到“夜不寒”。
烛之银座,炉之铜铸;明光映亮,炉火热烈。诗人借用生活常见的器物,在此处用心渲染出来一幅温暖的画图,皆是为了更好地突出首句所写的“故情”,从而引介最后所要交代的真正点睛之笔。
因为李仓曹挽留饮酒的过程里,必定会有对往日情景的回味和追索,随着酒入热肠,情感也愈发蓬勃,炽热几分,接下来的抒情便会水到渠成,自然而然,也会让两人之间的情谊显得更加的深沉而真挚。
“欲问吴江别有意,青山明月梦中看”,末尾两句是对“故情”的总结:如果你询问吴江事物,还能够记得一些什么东西的话,我能够说自己经常会在梦中,看到吴地苍翠连绵的群山,高悬夜空的皎洁月亮。
至此,我们可以很自然地想到诗人另外一首著名诗作:“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芙蓉楼送辛渐》)。只不过,一首是送别之时的情怀叙述,一首是缅怀往事的真情追忆。
诗人胸怀高洁,心如冰晶,往往爱在诗中借用自然之中的纯真之物事,以此来表露自己内心所蕴藏着的情怀,比如青山,比如明月,比如玉壶……这些美好的东西都被诗人毫不犹豫地拿来使用,寓情于物,藏而不露。
对于过往情景的回忆,诗人并没有沉浸于悲伤情怀之中,而是别开生面,仅仅提起吴地的青山和明月,如此鲜明亮丽的事物,既将自己深挚不渝的情谊渗透字里行间,也更能撩起双方共同的思念。
不是不相思,而是相思总是催人老。唯有工于用意,善于言情的诗人,才会真正懂得如何表情达意,以乐观豁达而深情婉转的言辞,加深彼此之间的友情,冲淡岁月的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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