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退由人,悲欢自知
关之洲的儿子豆豆随她,皮肤白得通透,身材纤瘦,但眼睛却极像他爸,细细弯弯,哪怕在哭,也像在微笑。豆豆不到三岁,关之洲的精彩人生正式开篇。
关之洲是很热爱工作的,直到卸货的前一天,她还在上班,这让老板于伟贤甚是安慰,本来以为就是帮朋友白养一个员工,最多打个杂、送个材料什么的,没想到不到半年,关之洲已成为财务李姐的最得力助手。
那时关之洲的肚子已开始突出,从后面看还像一个刚刚发育的少女,侧面却很明显,像偷了一个足球的顽皮小孩。但她身体真是不错,从来不见她像普通大肚婆那样左手支着后腰,缓缓向前挪动,一会儿让人帮忙干这个,一会儿让人帮手拿那个,怀个孕,以为全天下都是她的臣民,都得听她使唤一样引人憎。
反正她是把自己的工作全做好,还主动帮同事做这做那,不到两个月,不仅本公司的同事全熟悉了,不到半年,她竟连楼上楼下的公司也摸了个门清,叫得出每个人的名字,见到哪个公司的老板都满脸敬意,那种礼貌并不虚伪,百分百地透着崇拜与真诚。
每次进出电梯,遇到的都是她的熟人,一边寒喧,一边说几句附近哪家餐厅好吃,哪里在搞优惠,欢声笑语的,从不冷场。这绝对是个本事,于伟贤默默地注视着关之洲温暖可亲的笑脸,心里想这个女人,不一般啊。说不定哪天就考上公务员,当上哪个区哪个局的大领导了。即使不考公务员,那也不是笼中鸟,迟早有一天会飞,一飞冲天。
那一段时间,可能是心情好,内心安定的缘故,关之洲的皮肤白里透粉,像早春盛放的樱花,让人移不开眼。
哪怕多年以后,张启明带着刚刚结婚的第二个太太去武汉大学看樱花,站在满枝满树开满柔软又透明的日本樱花的校园里,他一步一步缓慢前行,哪怕太太不断催促他帮忙照相,张启明满眼悲伤,差点被激涌而上的泪水糊满了眼睛,他的鼻子酸胀得像被人打了一拳,就要喷出血来,那种堵着喉咙、嘴巴、鼻子的窒息感让他迈不开步子,只想找个无人的角落蹲下来踡成一团,或者依在樱花树下痛哭一场。
这粉嫩粉嫩的樱花多像关之洲怀孕时的肌肤,让人心生怜惜,不敢轻易触碰。可是那时他却每天晚上在这鲜嫩如初春樱花的肉体上辗转,虽然每一次都是关之洲引诱,让他欲不能耐,但过后看到关之洲粉中带红,仿佛被强暴被蹂躏的可怜样儿,便满是愧疚,想着明天可不能胡闹了。
但第二天关之洲一躺在身边磨磨蹭蹭,他又受不了刺激,翻身而上。那时他就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畜生,天天与儿子挣抢着地盘,到最后,还是儿子赢了,好在关之洲是个小妖精,手段层出不穷。反正关之洲离开他,他从来不觉得愤怒,只觉得可惜,觉得自己不能给她更好的生活,应该放手让她过上她想要的日子。
反正他的决定是正确的,分开以后,关之洲与他、儿子都过得越来越好,还彼此帮助,不是一家人,胜过一家人。关之洲不再是他的太太,但在他心底,那是他的第一个老婆,也是他此生唯一的妻。
生完孩子不到三个月,关之洲就上班了。上班后整个人变得更开朗了,本来怀孕的时候就有些豪放,经常跟已婚、未婚的男同事打打闹闹,大家也没多想,孕妇嘛,肯定有压力的,所以打打闹闹,放松一下,偶尔公司聚餐后,同事就相约打麻将,没想到关之洲一玩就上了瘾,经常打到张启明打电话来,一催再催,开车把她接回家。
但张启明也没在意,广东人嘛,打麻将很正常的,哪有不打麻将的,天天在家呆着多闷,尤其是怀孕,更应该有人陪着,这一边打麻将一边说说笑笑,心情好,孩子才健康嘛!没想到孩子还小,关之洲照旧打麻将,一切交给保姆与婆婆,几乎不管孩子。
张启明也没在意,儿子嘛,就要粗放着养。那时儿子刚刚断奶,关之洲下班就与同事相约吃饭,吃完饭就在餐厅里支开麻将台,一打就打到半夜。关之洲很会计算,打麻将是八赢二输,她又大气,但凡赢得多,非拉着同事再吃个宵夜,哪怕同事输了七八百,这宵夜一吃啤酒一喝,满腔懊悔与丧气皆散去,大家打着酒嗝相约明天再打过,非把输了的钱赢回来不可。
这一打就是两年,直到有一天,关之洲与一个麻将搭子吴浩一起爽约,同事才有点模糊地反应过来,好像吴浩与关之洲特别亲热,有几次见到他将手臂虚圈着关之洲的肩膀,而关之洲也全不在意,依旧瞄着手中的牌。
同事一边打电话给关之洲,说你不要放我们飞机哦,小心我们打电话给你老公,说你找人偷情呢。关之洲才不在乎,说你怎么说这么准,我正在偷情,你放马过来看啊,我才不怕你,就怕你不来。
同事放下手机,不断地摇头笑,想着关之洲这女人,还真是敢说敢闹,不定跑哪去疯了,还偷情呢,就她那样,个子又小,没胸没屁股的,谁愿意偷啊,下不了手呢。
没想到真是打脸,关之洲不仅偷情,还偷得光明正大。她与吴浩正挤成一团,跑到新开的中信广场逛街呢,一边逛一边互喂食物,像刚刚读大学的小情侣。
吴浩是湖南桃源县人,来深圳快十年了,没赚到什么钱,但他胆子大,投资了三个商铺,可谁想到这些商铺全没旺起来,要么是租不出去,要么就是租金低,反正每月收入大半去还贷款,好在老婆谭巧英是个肯吃苦的,白天去电子厂上班,晚上去网吧当兼职管理员,满打满算刚刚好够一家人的生活。
两个儿子还在老家生活,爷爷奶奶身体还好,帮忙照应着孙子,还一边种着地,谭巧英想着趁年轻多赚点钱,把现在住的46平方的小房子卖出去,买一间100平方的三房,把儿子从老家接过来,大儿子都读三年级了,小儿子也快读小学了,趁早接过来一家团聚,更重要的是让儿子在深圳受教育,那起点肯定比桃源县要强得多。
她每天带着希望出门,直到凌晨两点才能回家,睡到七点又要去工厂上班,虽然她是普通文员,但收入实在是不高,谁让她只有大专学历,想找一个好工作,实在是太难。现在至少安定,至少可以在深圳立足,如果哪天三间商铺的租金稳定,那她就可以买大房子了。
一想到这,她抬头望向正升起的朝阳,仿佛自己都染了金边起了灿烂,又到了春末了,她低头看了看穿了快三年的灰色恤衫与黑色牛仔裤,牛仔裤有点紧,勒得肚腩起了三层波浪,她皱了皱眉,对自己说,要减肥了,下个月去买条清爽的白裙子。
关之洲这两年买了不少新衣服,家里的两个四门衣柜里,七成是她的衣服。张启明依旧节俭,早出晚归,春夏秋冬,穿的几乎都是那三套西装加十几件同一款不同颜色不同条纹的衬衫,至于裤子,他从不穿牛仔裤,十条全是略宽松的西裤,他本来个子就矮,更显得矮小,但因为得体,便显得精干。
张启明正瞄准副处长的职位努力,他颇有几个同乡混得好,有事没事他总往同乡的几个领导处坐,也没事,反正得闲就去那喝茶,偶尔送上几个城市规划的消息,也与几个大老板走得颇近。可惜,也只是随着几个同乡领导一起去,才能走得近,否则一个小科长,谁理你呢?
这天上班,关之洲翻了半天衣柜,迟迟找不到心仪的衣服,张启明扫过来一眼,暗暗骂了一句,“这都是衣服多惹的祸。要是只有一件,看你还怎么挑?”当然他不会出声,捡了件白衬衣与灰西裤套上,转头就出门上班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关之洲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有点愧疚,又有点放松,挑了件半露胸口的粉红连衣裙,系了一条灰白色的真丝小围巾,又找出一双灰白色的露脚高跟鞋,关之洲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扭头妩媚地翻了个眼神,又对空喷了两下香奈尔五号香水,这才锁上门,翩翩地扭出了小区。
这天她没上班,直接打车去了吴浩的家,进电梯的时候,她还有点紧张,怕被吴浩的邻居看到,问她找谁,她怎么说呢?没想到电梯里空无一人,就连小区保安也是头都不抬,就让她趾高气昂地闯了进来。
到了19楼的吴浩家,关之洲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作为一个闯入者,她有一种暗喜的得意,但害怕也是必然的,万一吴浩的老婆回来,那她会不会被打个半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