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性情搞哪去了

        晋有王徽之者,“尝居山阴,夜雪初霁,月色清朗”,忽然想起老朋友戴逵,半夜驾舟去访戴兄,天明到了戴兄门口,又突然没了兴致,觉得没有意思,就转身而返,乘兴而来兴尽而返,后人皆谓此为魏晋风度。
        又:清人厉鹗“以孝廉铨选 县令”,将各种表格填写好,等皇帝廉政谈话,然后就可以赴任。于是千里迢迢去京城面圣,结果路过天津,心血来潮,就去网友查莲坡处玩耍,喝酒纵情吟诗。不料,两个网友诗人一聊,得融洽。一高兴就开始找事,于是开始编撰周密的《绝妙好词》,与文友“觞咏数月”。结果又一高兴,忘了自己来干什么的,把官爵的事忘了,忘记了去皇帝那里去廉政谈话了。又过了几个月,连任命书都忘了放在哪里了。既然如此,厉鹗以为此时江南春正好,不如打包行李,回江南寻诗去,不去北方觅封侯了。
        厉鹗去京都可是去当官的,千里迢迢跑去当官,到了官家门口,突然转了回去。王公只是寻朋友吹牛逼的,厉公是觅封侯的,两件事虽然不在一个重量级别上,王公可称魏晋风度,而我以为厉公则又似在魏晋风度之上了。
        古人的性情如斯,不可谓不放荡不羁,真是性情之人。尽管我们无须那么任性,但细一想,我们还有性情吗?恐怕不多。
       当然这也不能责怪今人,听说去赴任,哪个不赶紧快马加鞭,胆敢迟到,岂肯迟到。一是要求二是心情,要求是必须,心情是本性。要是去拜访某个有权有势或一个炙手可热的朋友,你敢说不去就不去了。
        之所以今人缺乏这种性情,主要是因为我们多数人心存焦虑。我们焦虑一切,整天被一些繁琐的的事务所困扰,被生活的压力所胁迫。焦虑来自于家庭的、工作的、人际的、生活的,还来自于子女教育、老人赡养、房贷还款、同事相处、亲友矛盾等等,一系列事情让你几乎没有这样的性情。另外的焦虑诸如要加工资、要晋级、要提升学历、要提升职称、要完成工作目标,总有忙不完的活。其实大家也想休闲,也想有玩雅致,可谁允许呢,社会、单位、家庭、领导、同事、舆论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都不允许你有片刻的轻松。
        各种各样的焦虑始终困扰着你,让你不能喘息,让你不能舒展那双如绳子一样拧着的双眉。最多只能利用一会空闲,在路上、在床上、在饭桌上在虚拟的空间里与虚拟的事和虚拟的人进行虚拟的虚构对话。然后在一声吆喝声中开始紧张的工作。
        此外,现代人什么都开始以经济、收入、名誉、地位作为衡量个人价值的标准,于是就必须扔掉这些所谓虚幻的性情,更直接更露骨地表现自己的想法或实现目标。要晋级,还管什么诗词和友情;要职称,还要什么手上的业务;要分房,还管什么友情;要提拔,还管什么脸面。反正只要与自己利益有关,一切可以放下来,哪里还能有半点的耽误。
         单位事小,个人利益事大;真金白银直接,性情修养务虚。心境决定了人们不可能有一个好的心境和一个纯天然的性情,唯有在虚拟的网络世界才会有一股所谓的真性情,当然许多还是虚情假意、游戏人生或玩弄感情的态度。
         人活着除了吃饭,还有思想,还有对天地人的思考,这也是我们和其它动物的区别。有对上天的探询、对人生的思考、对大地的拥抱,于是这份真性情还得有。否则,我们的一切活动和行为就无须这样复杂,完全可以由一匹马或一头猪来完成,供其吃喝,圈养起来,舒服而且安全。
        其实不要以为一个闲人那么好当,一个闲人必须有极高的修养和才艺或一个与众不同的头脑,否则只是一个极其愚蠢的人。只有无修养无知识无思考的人,才会万般无聊或极度空虚。因此一个休闲的人或有性情的人绝对不能等同那些闲得无聊的人。
         当然,厉兄和王君虽然这样的草率和“二”,也不见得就是我们学习的典范,只是从另一个方面考虑,觉得起码要从中看到我们应该还保存那份纯朴的性情。人毕竟不是拉磨的驴,也不是圈养的动物,也不是唯利是图的只知道吃过就睡觉的生物。唯有率真的性情还在,人才会保持一份高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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