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生活】开门七件事之“咸淡相与”——人间有味是幸福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这是对西湖美景的赞誉;“咸就咸吃,淡就淡吃”,烧好的菜不能浪费,这是一种寻常生活态度。关于食盐的最初记忆,在从冬天里腌肉开始。除了端午中秋,村里难得看到卖新鲜肉的,炎热的天气,家境的拮据,家家户户养着一两头猪,在年末时杀了。除了几块风干肉,其他全部都腌起来,悬挂在老屋堂前的横梁上,看着舒坦、快活。
腌肉的水平有高低,有的人家很容易在开春就生虫了,出现异味。好端端的一只火腿,只有半只吃进肚子里。好在那时有供销社,在那阴凉的大仓库里有一个盐池,有人好说歹说把火腿埋在里面,肆意的汲取盐分。那火腿腊肉是腌到工夫了,洗净晾晒在阳光下,黄灿灿的好看。村人的习惯是切下一大块火腿,在锅里煮着,那香味可以飘荡半个村庄。大块的火腿起锅,直接切好整齐放进盘子,满满的端上桌待客,是很热情。
那道菜,如今在城里盛行着,有个名字叫刀板香!在农家,那只是一道家常菜而已,腌制水平的高低,在餐桌上也就成为客人的谈资。只是万一,那供销社盐库里出来的火腿,有时候浸泡在盐水里不知道,腌半个月其实在泡在浓盐水里半个月,煮熟才知道,咸,真是咸!无妨,火腿小块,炖一锅笋。半锅豆腐,咸味也就变淡了。吃吧,吃到嘴里就是菜。那年月,家乡没有通公路,因着祖母在供销社烧饭的关系,父亲得以有机会推着独轮车去三十里外的溪头镇供销总社拉货物。我在读四五年级的夏天,常在午后沿河而下去帮父亲拉车。有时,看到车上一边一只潮湿带着腥味的麻袋,鼓鼓囊囊的。父亲说,是两包盐,很重的,换不来,多少斤就是多少斤,不想酒啊什么易碎品,运到斤两要翻番!在心里对食盐,带着一点恨意,想狠狠的踹上一脚!
盐,可能是最廉价的东西,随意的放在柜台外,不想其他商品,摆在高高的货架上,还有一个宽大的柜台挡住。摆在柜台外的大盐缸,是宽口的,里面可以装几百斤盐,一直似乎湿漉漉的铁畚箕在里面。我们站在边上,趁着营业员没看到,拿着那畚箕舀、戳,当成沙子使劲玩,人过来时,一扔畚箕掉头就跑!我往往不怕,主要看得时候多,更有祖母在供销社里烧饭,店员都认识。当他们跑光的时候,我正好一个人安心的玩盐堆,自得其乐!
炎炎夏日到了,山峦上的辣椒一脸通红的站在那里,看着喜欢也就摘回家中;菜地里的羊角,垂下长长的辫子,如宫廷悬挂的门帘,满眼的绿意。晒辣椒片,晒干羊角,那只是一种储存的方式而已。勤快的家庭主妇,总是可以找到另外的味道。摘回家的辣椒羊角,仔细挑选着饱满干净的,稍有残缺或虫眼的不要。到河里小心翼翼的洗去污泥尘土,晾干。辣椒、羊角整个或切片、切断,还有大蒜、生姜,放在杉木盆里,拌入食盐,放入紧口的大坛子里,密封好,放在老屋的阴凉处。等到冬天里拿出来,红的红绿的绿,是招待亲朋的抢手货。为着不弄脏了辣椒,也是为着那辣味溅眼睛,在刀背上装个长柄,手握着木柄可以“笃,笃,笃……”的剁细,腌成辣椒酱。辣椒中,放入切细的火腿,成了火腿辣椒酱,吃面吃粿,或是玉米糊、玉米鱼,有那么一点自制的火腿辣椒酱,看着闻着色香味都有,不知不觉间培养了嗜辣的一代又一代人。
过了霜降,地里的萝卜青菜,开始茂盛的攻城略地。那些长杆子的青菜,曼妙的身姿,小巧的叶片,是很难挡住风霜的。抽空去砍倒,在地里晾晒几天,等到蔫了的时候,挑回家挂在竹竿上。等到有空的时候,那菜杆切成小段,开水里汆过,晾晒几日,再用盐拌了,做成腌菜。萝卜,个大饱满的,切成片切成丝,晒得四面封皮。家里的大木盆已经装备好,倒入食盐,像河边搓衣服一样,男子汉一身劲的搓着,盐渗进了萝卜,拌上大蒜或辣椒,结结实实的按进坛里,几日后是萝卜枣。
腌火腿腊肉,是待客的,平时挂着只是用来看的。而腌菜、萝卜枣、辣酱,却是寻常的主菜,尤其是青黄不接的四五月份,过冬的菜已经开始发芽,夏天的菜还是秧苗在梦中,除了山间的竹笋野蕨,没有其他任何菜蔬。腌菜、萝卜枣,成了家家户户必备的家常菜,味道不美,却是酸辣,一样让生活过的有滋有味。
那些腌菜们,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里,是温馨在外出读书郎的记忆里的。家境贫寒买不起食堂的新鲜菜,那就家里带吧,炎炎夏日,唯有腌菜萝卜栆,可以吃上一个星期不变质。我当年一个考取县中的同学,因为攒钱买书,整整一个星期辣椒酱下饭,眼前一片红,什么都看不清!苦心人,天不负,大学毕业后,还考取浙江大学行政管理的研究生,如今在杭州是一家银行里做着中层,娶妻生女,幸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