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的记忆(上)

生日的记忆(上)

岁月蹉跎,却健步如飞,仿佛是在弹指间,生命树的年轮已划过五十个圆周。站在五十圆周线上,总觉得应该有一些关于生日或者年轮的记忆……

十岁——

十岁之前,生日的记忆是一颗鸡蛋。那是母亲背着其他姊妹,悄悄塞给自己的。之所以要在生日吃鸡蛋,用母亲的话说,就是生日吃鸡蛋,一整年都会吉祥如意。

十六岁——

十六岁的生日是在大学里过的,那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二年第三届。有过那段经历的人都知道,一九七八年有过两次高考,即年初、年中各一次,到了七九年就恢复正常,即每年七月高考一次。

我们这一批入学的新生,基本是继大批插队知青参加高考之后,作为首批大量应届考生而被招入学的。与前两届学生相比,年龄差距应该在十到十五岁。所以,相对那些成熟老练的学长学姐们,我们成了“幼儿园”的学弟学妹。

现在想起来,当年真的是幼稚,也特别可爱。因为在生日那天,想起远方的爹娘,想起自己身无羽翼却远行他乡,竟然因想家哭得稀里哗啦的。

二十岁——

转眼大学毕业,怀揣派遣证到工作单位报到。当领到第一个月薪水时,恰逢二十岁生日到来。

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大学生因为稀少而被称作“天之骄子”。当拿到比那些工作年限长自己很多的复转军人还要多的工资时,说踌躇满志似乎也不为过。

那一年,中秋的月亮特别圆,特别亮。那一年的生日,也有特别的意义。因为在自己看来,胸有大志,心怀知识,青春飞扬,前程绚烂,且拥有爱情,未来之路并不孤单,顿感羽翼渐丰,从今起必将自强自立于天下。

好比人生序幕拉开,舞台近在咫尺,只等自己粉墨登场,上演一个不同于他人的自己。

二十九岁——

一九九二年,是家庭的悲情之年,继姐姐因难产丧生不到两年的时间,哥哥和父亲在这一年里相继辞世。本来还枝桠横生的家族之树,仿佛一夜之间被折损得不成样子,树干上少了枝杈,平添了大大小小的疮疤。保持了至少二十年家庭的常态与平衡,一下子失稳,变得风雨飘摇起来。

那一年,最纠结于心的事情莫过于总在试图回答自己两个问题:是否强大?是否善良?正因为自己内心脆弱,而现实却要让自己变得很强大;正因为自己内心善良,而拥有的实力却无法接济那么多需要雪中送炭的亲人,自己不得不选择冷漠处之。

于是,以前无忧无虑、爱说爱笑的性格远离了自己,代之以凝重沉闷和不苟言笑。当双重性格折磨自己到难以自拔的时候,“出家”即“逃离现实”意念的出现便在情理之中了。

那一年的生日,萌生在自己心里最强烈的愿望是“出家”。因为在沧桑世道面前,自己的力量何其弱小;在生老病死面前,自己又是何等手足无措!

上天很公平,这是我五十年来悟得的“敬天”之道。人生就是一部辩证法,当上天降祸患于己的时候,一定在祸患过后还你一道生机,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是也。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社会上曾流行一句不怎么上“道”的话,叫“金钱不是万能,而没有钱却万万不能”。别人或许会把这句话拿来调侃,而我自己的内心却翻腾着对财富的渴望,这不仅起因于家庭的变故,同时也源自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因为,从小受毛泽东思想的教育,对人生总怀着这样那样的希冀,又面临市场经济的大潮,不由得还会生出“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击水三千里”的豪情。然而,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没有基础总归画饼充饥,于是,改善经济基础在我们的小家庭被提到了议事日程。

九七年,在工作单位经济形势极端不景气、温饱都已成为问题的时候,本人——一个从田间地头和山涧小溪边走出来的、青春已接近尾声的三十四岁小女人,先于老公一步,开设了一片小店,当起了个体户店主。

三十六岁——

一九九九年,就在经营的小店刚刚跨过两周年的时候,迎来了自己三十六岁生日。至今记得尤为清楚的是,那年的生日由我做东,请老公和儿子下馆子。席间,我不无自豪地向他们父子汇报我小店的经营状况,同时宣布在不久的将来,我会收回家里给我小店的全部投资。

尽管当时老公的生意已经大我不少,家庭生活完全不指望我的收入,但那一份小小的成就感还是让我自满了一把。饭毕,我执意要付款结账,而且一再声明这笔付款要记在小店的流水账上,引得老公和儿子大笑特笑我的“迂腐”。

就在那一时刻,我体会到:自立的女人是美丽的。直到现在,我依然不明白那些放着活力四射的青春年华不思奋斗,而是依着青春傍大款过不劳而获生活的女人,那样的生活方式,真就那么好么?

四十一岁——

二零零四年的生日,是在二零零三年过后。

请不要笑我的大白话,之所以特别提到二零零三这个年份,是基于那年冬天的一场车祸。老公为此付出的代价是:胸部肋骨撞伤,三分之一的嘴唇差点丢掉,至于头部面部皮外之伤,相比于其他伤势只能忽略不计。

刚出车祸的一两天里,老公几乎不能说话。而家里的情况是,儿子面临高考,生意正陷入困境,仿佛一夜之间,家里的天塌了下来。而就在这个最最困难的境地,让我看到了一个顽强到近乎英雄般的“大”男人,他自身的求生欲望和对家人的负责任和担当,让我坚信选择这个人是我终生的福气。

也就在经过这场车祸的第二年,我们迎来了儿子保送名牌大学的喜讯,老公的生意也因了那场车祸转变得顺利起来。这一年我四十一岁,虽然自己工作上也算有起色,但我更看重我们家庭的劫后安宁,针对平安和幸福,自己有了更深一层的感悟。

生日那天,我和老公选择了过二人世界。静静地坐在布满绢花的摇篮椅上,因多喝了一两杯红酒,回想起那些年来夫妻双方的打拼和不易,心里平添了对彼此的感念和牵挂。

不知怎么,谈着谈着,话题扯到了生与死。我开玩笑地对老公说,依你这样不懂得照顾他人也不会照顾自己的人,要死还是你先死,免得我不在了没人照顾你。或许这样的幽默太冷了,顿时两人沉默起来,气氛变得相当凝重,但彼此都理解那藏于沉默和凝重背后的休戚与共,荣辱与共。

以至于后来两人经常谈起,我们不仅是夫妻,也是同学,还是朋友,甚至会开玩笑说,如果我们不是夫妻,单纯在工作上的合作也一定会是黄金搭挡。这一点,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我信了。(未完待续)

作者:又一村

◆又一村:生活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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