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静：查无此人（中篇小说连载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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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到微信上的信息，如泥牛入海。
我实在忍不住内心的煎熬，联系了女作家安心如，我告诉她18年前，我曾经深深爱过一个清泉的女孩，她是我见过世上最美的女孩儿，她的杏核眼星星样一直闪现在我的天空中。安心如听了非常感动，她有意成全我的念想，答应我在清泉网站和电视台分别发布一条信息：寻找高红石。我们都想知道高红石的近况，我盼望她过得比我好。安作家说现在网络这么发达，这条信息一旦发布出去，高红石肯定会看到的。我惊喜地期待从安作家那里传来好消息，更期待高红石甜美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鲍爱菊打来的电话，她开口就说：“你死到哪里去了，半天不见人影子，把煤气罐扛出去不往回扛，你成心想让我们娘俩饿死呀！”
鲍爱菊是我媳妇，媒人介绍的。那年，我从秦川省商业学校毕业分配到职业技术学院时，已经28岁了。这个年龄，在城里不算大，在我们农村已经算是大龄青年了，村里除了几个老光棍外，我的同龄人都已经当了爸爸妈妈，有的甚至已经有了第三个孩子。爹借钱修了两孔窑洞，一心谋划着要为我娶媳妇。自从我考上后，村里人对我家的态度变了，有人愿意给爹借钱，也有人愿意热心地给我介绍对象。连一向不肯与我们走动的嫂子也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她说：“二祥，你抽空辅导一下强娃，我强娃将来也要考大学。”村里人不管什么本科大专，只要考上了，都叫大学。嫂子说：“二祥有出息，是咱村走出的第一个大学生，强娃你要多向你二大学习！”我嫂子那人精明能干，精打细算，小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她还很有眼光，她料定我有出息了，爹修窑洞时，竟然主动叫我哥送过来一千块钱，我哥说：“二祥是咱刘家的骄傲，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二祥打光棍。”这话肯定是我嫂子教的，我哥老实木讷，他自己说不了这么连贯光面的话。不管怎样，我都记着哥和嫂子的好，上班第一年，我就将欠他们的钱还清了。
窑洞修好后，介绍人领来一个姑娘，就是鲍爱菊。说是体校毕业的，刚分配到县一中当初中部体育老师。她个子又高又胖，不穿高跟鞋竟然和我一般高，皮肤微黑，眼睛很大很亮，也很健谈，才来一会儿，就和我嫂子混热络了，声音很响地叫嫂子，嘎嘎的笑声。鲍爱菊似乎不太会打扮自己，她穿了一件方格子风衣，那方格子很大，就仿佛把床单裹在身上了。我皱着眉头坐在窗台下的石凳上抽烟。爹望着我阴沉的脸，突然说：“那个高红石姑娘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结婚？”
高红石，冷不丁听到这个名字，我打了一个冷颤，竟然被一口烟呛住了，咳嗽了半天，咳嗽得眼泪都出来了。
自从那次交谈后，“顶上功夫”理发店仿佛牵了我的魂，我隔几天就要抽空去那里遛达一圈。起先我不敢走进理发店，只是在那条街上盘桓，直到有一天，我的背后突然响起令我魂牵梦萦的声音。
“刘二祥，好久不见，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呀？”
我一抬头，迎面撞上高红石清澈的目光。她今天打扮得特别清爽漂亮，披肩发高高地束成一束马尾辫，一件合体的白色风衣，一双白色护士鞋，她整个人就像一朵洁白的梨花盛开在十月的街道上，盛开在我眼睛里。我呆呆地望着她灼灼的美丽，竟然忘记和她打招呼了。高红石大概读懂了我目光里的情意，嗔怪地说了一声：“看你，呆子！”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难为情地吐了一下舌头。高红石说：“我今天休假，想去书店逛逛，你一起去不？”我欣然做护花使者，陪着高红石走进了新华书店。
我们不约而同地找到路遥的作品，高红石读《人生》，我读《平凡的世界》。书店店员见我们待得久了，走过来问我们买不买？高红石掏出钱将《人生》买下了，我因为囊中羞涩，只好恋恋不舍地将《平凡的世界》放回到原来的位置。
回去的路上，我和高红石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探讨高加林的人生。由于有共同的爱好，我们的心靠得很近，感觉我俩几乎是一见如故、心灵相通。偶尔，我们的肩膀会不经意地碰在一起，就是轻微的一碰，让人感到心旷神怡，我侧身偷眼望了一眼高红石，她一脸恬淡的微笑，由于沉浸在美好的遐想中，使得她的脸庞呈现出一种令人迷醉的神态，脸颊上几粒淡淡的雀斑，也变得异常生动可爱。过了一会儿，我故意用肩膀轻轻碰了碰她，她感觉到了，扭头望望我，目光里有一些羞答答的内容。快到理发店门口时，我像个受到怂恿的孩子，突然拉起她的手紧紧握在手里，附身在那光滑白皙的手背上印下一个吻，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十足的流氓，我怕我跑的慢一点，高红石一个耳光就会抽过来。
那天晚上，我半夜睡不着，一直回味着白天那一吻，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吻一个女孩子，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那样眩晕的甜蜜令我回味时感觉荡气回肠。就在那天夜里，我第一次遗精了，我梦见我躺在高红石绵软的怀里，高红石的怀抱温暖而宽大，仿佛母亲的怀抱。
接下来好几天，我心里一直忐忑不安，明明惦记着高红石，却不敢见她，我担心她会骂我流氓，或者从此以后再也不理睬我。
大约一周后，我正在给客人端饭，高红石走进来了，她微笑着向我望了一眼，坐在我近旁的一个凳子上。我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很快热情地招呼她吃一碗羊肉饸饹。
她笑着说：“你请客呀！”
我说：“当然。”
那天正赶上中午饭点，吃饭的客人特别多，我晕头转向地端饭，收碗，抹桌子，忙得几乎没有时间和高红石说话。她走时给我留下一个袋子，袋子里装着一本《人生》和几本刚出版的《读者文摘》。她微笑着说：“这本书我早看完了，等你来取，一直不见你的影子，我只好自己送过来了。”
对于一个狂热喜爱文学的青年来说，高红石送来的书，无疑于最可口的精神食粮，我感激地望着她渐渐走远的背影，内心汹涌着对她的喜欢。
【作者简介】任静，女，陕西省作协会员、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会员。现居古城西安，从事文字工作。著有散文集《枕着你的名字入眠》《想要一座山》，长篇小说《本是同根生》、中篇小说《靳凤的本命年》，公开发表散文、短篇小说、诗歌等共计二百余万字。作品散见于《文艺报》《中国青年报》《中国监察》《中国环境报》《检察风云》《延河》《长春》、《延安文学》等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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