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道周《孝经颂》小楷

观夫覆露抽条， 感滋奋氐， 摅光魂于七曜，丽精魄于五峙。兑震之命顶踵，离坎之交脉

理，莫不循本登标，依经出纬，象天地之自然，直斗柄之所会。故有华盖疏其毛发，云汉导其荥卫，风霆发其肸蠁，阴景荡其明晬。苟一

范之，曰：人皆知生之足贵。若夫聪明睿知， 神武不杀，腾涌舆盖，含吐日月，呵气则河海翕舒，展跖而川岳分豁。其动也，万物为之震耀；其

息也，百灵为之寝伏。一约所就靡不盈，一缕所亏靡不覆，此信天抱之冢子、帝植之元腹也。若夫咀智胎仁，络淳挺真，言不待咳，知不

待询，艺礼乐以为黍稷，沃尘垢以为凤麟，启齿而壎篪肆应，安步则钟磬咸阗。八埏视其几席，七纬望其缨纶，虽错于环堵之侧、岩石

之下，而亢璧于焉假道，斗井于焉问津，斯又玄穹所为当璧，而黄媪之所凭神者也。当夫苍漦漂庭，赤乌坠屋，玉兆坼岐，墨食淡雒

文武之册既五百四年，春秋所存仅七十二国，九罭之网顿于洙流，双衮之灵归于东服。于斯时也，仲尼不出，天地悱恻，真宰旁舂而求阿

保，五帝仓皇而叹弱息。仲尼于是匍匐以就口食，岐嶷以说道德，俯仰喟然曰：“惟孝乎！孝者，圣帝所以显亲，哲王所以明报也。”尔乃树忠与

敬，以启孝疆；表顺与慈，以宣孝里。杜恶与慢，以植孝墉； 芸溢与骄， 以毕孝耔。立言行以为

社稷，致和睦以为庙市。三德之闶，引其皋门；六艺之都，环其泮水。子骞则左右奉车，仲繇则输挽千里，西华之奔走无方，宫绦之黾勉

从仕。言偃赓《白华》之篇，仲弓占干蛊之筮。休粮七日，致苞栩之劬劳；家食十年，绎《君陈》之妙旨。于斯时也，崔宁煽威于齐卫，般痤

反施于宋蔡，栾匜以党而攻公宫， 陈招以国而弑嫡嗣，三纲颓，五典盭，诸侯替，大夫肆，荆楚首乱， 不四五年三弑其君，而后王室陵迟

宗国卑沦，天王有狄泉之居，齐侯来野井之唁，即使书社七百，让江汉以明尊，季孟国高，分东海以发业；亦岂遂改玉改步，皇虞芮

之蹶生； 取鼎取隧，扬蒙僛之奥渫哉？ 夫天之所教于人者，志也。人之所效于天者，事也。先事承志，怡色下声，大孝子之谊也。夫以五石六鹢

感厉声气之晚衰； 亳社澶渊， 鸣焦风之再烬。白马之刍难求，水精之泽已罄，知上帝之甚怒，非嚣音所得骋。逮于昭、哀之间，四十五

年而彗孛再曙，大者见于雉观，微者伏于鼷鼠，显者颂于鸲鹆，隐者动于螽蝑。二国

忧其儒书，思乐化为楚语，关石和钧无所奏其方，琴瑟钟鼓无所将其药。譬耀魄之之丧宝，而羲农之自虐，将使雷公乞剂于越

人，俞跗受调于扁鹊。夫岂无尹单之徒致其缱绻，刘苌之曹投其瞑眩，子产叔嚮之伦奉其匕箸，随会韩起之辈申其烹煅哉？以

为醇仁之外无刀圭，至义之它无针灼，泰和不凑无醯醢，泰顺不蒸无粥。天顾四国，膻溷相续，非复仲尼盥而荐之，则亦不乐也。

于是仲尼衣不解带，食不知味，系而寝， 容臭而起，东向而问天首，西向而循天趾，温凊抑搔者，盖三十年未已。谅玄穹之郁伊， 亦自

幸其有子。故与许止、共申言孝，则无所不孝；与纪季、目夷言弟，则无所不弟；与季友、叔豹。崇祯辛巳元冬，黄道周颂并书于白云之库。

是作颂之初本，起草未定，有更易十余句及改定数十字者，要其大概，尽在初编。时已凝寒笔硬而是编细书，未甚

潦草，不忍弃置，后之览者，或有谅其草创， 略其迂疏，因后本以参定或并为之扬汰，无以涂跣，贻惭修士，固所愿也。十月初七日，道周再顿首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