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清明祭扫时
要清明了，又要给母亲上坟了……
送走了暖暖的夕阳，也没有等来淅沥的小雨，千家万户都亮起了灯，又是一个安宁、和谐的夜。
曾经的无数个夜晚，母亲的身影伴我们酣眠；而如今，母亲去了，梦里那朦胧婉约的身姿伴着清明的沉寂愈发清晰。蓦地，深埋心底的温情澎湃翻涌，思念的海风徐徐不休。
母亲是两位长年瘫痪在床的老人的儿媳，是穷书生的妻子，是五个孩子的母亲，也是一名优秀的共产党员。
她在熬到公婆90岁高龄离开人世、丈夫59岁转正、四个女儿成家、儿子大学即将毕业时，突然离开了我们。十三个年头了，只要想起母亲，我的泪水就如泉涌一般无法控制，但我还是想含泪写下对母亲的回忆。
“孩子们都能考出去，是我最大的希望”
我是她引以为豪的女儿中的老三，我们姐妹几个都如愿地考取了在当时认为很荣耀的师范学校。我全市第八的成绩着实让母亲高兴了很长时间，但我曾一度想上大学，母亲左右为难，经济上的压力迫使她想尽各种办法做我的工作。现在想来，当初不懂事的我给母亲出了多大的难题呀！
毕业后，母亲鼓励我们进修。为了省钱，学真知识，我们姐妹几个都报考了全国自考，且都于2003年，先后取得了本科学历。拿毕业证的那天，看得出来，母亲比我们还高兴。应该说，母亲的鼓励与督促起了重要的作用。她还嘱咐我们：不管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中，“要做就做到最好”!我们也确实在实践着母亲的嘱托。
母亲总说，农村的孩子要想有出息，就要好好学、考出去。这样，才能不受种地的累。现在想来，母亲的思想未免太狭隘了。但当时母亲吃的苦、受的累让她不得不这样想。
“你爷爷奶奶好好的，我也没白受累”
父亲兄弟三个，但我的两位大伯都在外地工作。在我的记忆中，他们只不过是一年或几年回来住几天。在这有限的时间里，我们把他们奉作“亲戚”，家里最好的被子给他们盖，最好的食物给他们吃，临走时，还把最好的东西给他们带走，这都是母亲的为人。
母亲说，他们两家在外地也不容易，回家来，咱们要有个“家里人的样儿”。其实，母亲最小，都是同辈人，她完全可以不伺候。对于老人，她也完全有理由提出轮着伺候。但她没有，为了让两个大伯安心工作，侍侯老人的担子，母亲勇敢地选择了一个人担。
从我记事起，奶奶就离不开药，爷爷的眼也看不清，身体也不好。但即使这样，母亲也免不了受封建公公、婆婆的气。爷爷虽对我们不错，但对母亲脾气却很大，我还记得不知什么原因，母亲长跪的情景；奶奶也是一样，母亲给她做的棉袄，不合她意，就命令母亲重做，害得姥姥跟着母亲一起落泪。我们也是敢怒不敢言，因为我们即使劝母亲不侍侯了，也只是招来一顿骂，她会说，你爷爷奶奶岁数大了，由着他们吧！
确实，当时他们都八十多岁了。在爷爷奶奶八十六岁时，先后都瘫痪了。当时，我没在母亲脸上找到困惑，母亲还是一如既往地服侍两位老人，一直坚持了四年。两位老人在弥留之际，才流下了夹杂着很多情感的泪。
爷爷奶奶在世的最后几年，母亲的腰弯成了与地面更小的角度，想当年，母亲的漂亮是出了名的，唱戏唱得好也是出了名的……
不光侍侯老人，家里还有十六亩地呢，不能说全都由母亲一人耕种，但父亲和我们也只是个帮手。
我们几个都是正在上学的学生，能帮多大忙呢！父亲作为一名有多年教龄的民办教师也很忙，他非常热爱自己的工作，这就意味着母亲的担子会更重。
母亲另一个心愿，就是让父亲早日转“正”，后来，父亲转正了，钱挣的多了，我们几个也有了自己的工作，母亲却在59岁——这个不算大的年纪走了，永远地走了。
“大家都不富裕，体谅点儿吧！”
在母亲的葬礼上，全村的人都来为母亲送行，大家都说“凤兰（母亲的名字）这辈子，冤啊！净为别人想，终于熬到快享福了，却先走了……”
是啊，母亲总为别人着想。母亲不光带大我们几个，还有姑姑家的表哥，大姨家的姨妹（当时，姑姑和大姨在外地工作，忙不过来）。除此，母亲会做漂亮的衣服，所以全村好多家都找母亲帮忙做。母亲从不收钱，剩下的布条也让人家拿走。父亲说，母亲做衣服，我们还要赔上“线”和“煤油”。父亲没有说全，其实赔得更多的是母亲的心血。岂止这些，谁家有个矛盾，她肯定第一个赶到劝解，谁家有个困难，她绝对竭尽所能帮忙。她说，她是个党员，处处都要走在前面。
“你们要好好……”
其实，写下这个标题，我已不能自已。这是母亲临终的话，她交代我们，她死后再为父亲找个伴儿，让他好好活着，交代我们要好好孝敬公公、婆婆，好好带孩子，交代我们好好与人相处……
母亲走了，我们永远无法忘记她微笑闭眼的那一幕，她那么慈爱，那么安详，以至于让人怀疑她并未停止呼吸。
她太累了，她实在太累了，即使她还有未了的心愿，即使她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即使她想永远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即使她想拥抱整个世界……坚强的意志没能留得住她，乐观的态度没能留得住她，我们不竭的眼泪也没能留得住她！
她带着对这个世界的眷恋走了。去世那晚的大雾，入葬那天的冰雹，我突然觉得老天都为她动容了。
母亲去世一周后，病历结果出来了。老专家说母亲的病是由长期的劳累过度、长期的营养不良、长期的压力过大造成的。
这让父亲和我们都有一种负罪感，尤其是父亲，即使把家里积蓄都花上了，即使在医院日夜守护了一个多月，即使……
如今，父亲与我们几个的生活都很幸福，我们家还曾被评为“涿州市五好家庭”，这其中绝大部分是母亲的功劳。唯一遗憾的是母亲不能共享我们的幸福。
母亲的爱传播到她生活的每个角落，她的宽容、隐忍熏染着我们！她用一生教会了我们“什么是活着的意义”！那就是：因为自己的存在，周围的人感到幸福！
清明上坟，我已想好跟母亲说什么了。
附母亲语录以志纪念：
1、就是一块冰，也有化的那天，好好做，等着就行了！
2、谁都不容易，能理解就多理解，能帮一把就多帮一把！
3、遇到什么都别着急，慢慢来，总会好的！
4、离地三尺有神灵！
5、人必须得为别人着想，要不，没人替你着想。
6、生活会越来越好的，不能着急，也不能干等着！
7、你们几个必须好好学习，什么时候都不能停。
8、老人是家里的福，得像个宝似的供着！
9、小的一定要敬着大的，大的一定要照顾好小的！
10、跟谁都别闹意见，和和气气的，对谁都好！
作者简介：陈亚春，河北省散文协会会员，涿州市作家协会副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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