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也就忙一张嘴

人生也就忙一张嘴

夏天最大的好处，醒来之后，翻身下床，不像冬天有热被窝的挽留，看着天花板省去许多优柔。起早一个人提着拉车即奔赴菜场，一家三口一日三餐要吃的呀。丝瓜辣椒茄子土豆西红柿，买买买。顺着农家菜的地摊转上两个来回，先认脸再看菜，买足两三天的菜量。好在，住在郊区，还能吃到很地道的土菜。顶着烈日穿梭在挤挤挨挨的肩膀之间，衣衫汗湿，幸福感仍旧飙升。然后再进菜市大厅买荤菜。肉贩骄矜地宣布，猪肉涨价了。冷冻鸡和冷鲜鸡的柜台比邻而居。挑冻鸡脚爪的大婶大妈饶有兴致地揪着鸡爪在不锈钢的冰柜边沿磕冰，就差用自己全部的体温将它们融化了。惹得冷鲜鸡摊主满脸怒气，少不得吼几嗓子以示抗议。讨生活啊，买的和卖的何曾有别。

从前的同事在朋友圈里发了四张图片，文字说明为“用快餐解决午餐”，自己再炒一盘叶菜，来一个番茄蛋汤。大热的天，一日三举火，出去买回来做还要收拾，实在是，煮妇难为。偶尔马虎一下，也无不可；若真要认真对待起来，这一天什么都不要做了。况且，我等绝非纯粹的家庭主妇，一面要兼顾家庭，一面又不想荒芜心灵。二者之权衡，总归家庭略占上风。于是，计划读报纸做剪报，只得耽搁下去。倒是把不在计划之列的家务狠狠地做了一通：卫生间淋浴房的玻璃幕墙擦拭一新，楼上储藏室堆积的近五十只纯净水桶和各种纸箱悉数归拢一番，择日卖做废品。末了，又将地面用拖把擦过。忙完这些，又该准备晚饭了。三人午睡醒来坐在开了空调的书房喝下午茶的时候，还嫌我手不离书，趁我不防备，将书藏在了身后。哪里有时间专注读书了呀，仅靠着几点零星豆腐块充饥的日子，空虚又慌张。

笔会文章读到胡展奋的“青囊趣话”，他的文章篇篇好看，有关中医。这篇名为《三日勿吃饭》，说辟谷，喝白水吃红枣，不进米粒。他说，厨下空空，餐桌荡荡，烟火绝灭，杳无人迹。袖手神荡，整天无事，始悟人生也就忙一张嘴。这段话，很得我心。可是，若连这最基本的生存欲望都省去了，那么，活着，也就无所依附了。想起父亲在他生命的最后几个月，吃饭都成问题，不是不想吃，而是吃不下去。有时，晚饭要拖到十多点才吃。他还怕我们担心，将所有留给他的饭菜用瘦长的手臂搂做一个圈，频频点头，这些都是我的，我一会就吃。到头来，虽强迫自己吃了不少，转身都吐了。唉。活着，不是为了吃饭；但吃饭，是为了好好活着。为这张嘴忙，最要忙得天经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