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 收藏家茨威格
我不觉又想起了那句含有深意的老话——我记得好像是歌德说的——“收藏家是幸福的人！“——《看不见的珍藏》
奥地利作家茨威格，写过一篇小说《看不见的珍藏》。小说回肠荡气，让人潸然泪下。小说发表于1924年，那一年，茨威格43岁了。43岁的茨威格已经有了丰富的阅历，饱尝了战争带来的颠沛流离之苦。尽管如此，在他阴郁的天空里，依然有一丝闪闪发光的亮色，那就是与文学艺术界朋友们的相识相聚，还有他孜孜以求的收藏爱好，收藏古版书，收藏作家手稿，收藏大文豪们的遗物。
《看不见的珍藏》的写作手法极其简单，叙述的是主人公在火车上与柏林一位最有声望的艺术古玩商不期而遇，古玩商准备去乡下收购艺术古玩，尽管当时通货膨胀，货币贬值，战火不断，但艺术古玩市场却火得一塌糊涂，古玩商的存货供不应求，不得已，他去寻找新的货源。这个主人公是“我”，“我”无足轻重，只不过是作为一个很有必要的道具而存在，它存在的意义就是做一个聆听者、见证者。但有一句话极其重要：战前和平时期我常常到他店里去参观并且购买旧书和作家手迹。
不管小说是虚构还是真实，茨威格收藏旧书和作家手迹的爱好，是确凿无疑的。他应该是一个狂热的收藏者，否则，小说不可能写得如此入木三分，酣畅淋漓。他对收藏者的心理刻画细致入微，情感真挚得催人泪下。茨威格对文学格外虔诚，在中学时代就出版了个人的第一部诗集，而且也坚定了他追逐文学的梦想之路。所以，他对旧书和作家手迹的收藏，除了一般收藏家拥有的那种执着和热爱之外，还有一种文学意义上的亲近。他也具备着一般收藏家所不具备的收藏优势。比如，一个著名作家收藏其他作家的签名本，总比一般的收藏家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正因为如此，这篇构思很简单的小说却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它通篇都是艺术古玩商叙述的一个故事，一个收藏者近乎传奇式的故事。这个收藏者高龄且已经双目失明，太太和女儿为生活所迫把他所有的收藏品都出售了，她们留了一些假的赝品或者空无一字的黄纸来欺骗他，让他继续沉浸在堂吉诃德式的狂热的梦想之中。正如小说结尾说的那样：收藏家是幸福的人。他记得那是歌德说的，歌德是他崇拜的大师之一，他本人一直在收藏歌德的遗物，而且，在他的著作中，多次引用歌德的格言警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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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茨威格 （Stefan Zweig） 著
出版社: 北京大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02-09
每一个收藏家，都有自己浪漫的传奇故事。《查令街84号》，不朽的、经典的淘书故事。泰坦尼克号上的威纳德，用生命的绝响演绎了收藏家的挚爱。这些收藏者经历的浪漫传奇故事，比那些藏品更容易被收藏者们所津津乐道，或者说，他们的传奇故事给自己拥有的藏品包扎上了纯金做成的丝带。茨威格在中学时代，就开始收藏诗人、演员、歌唱家们的签名，与此同时，他对另一种收藏的兴趣慢慢浓厚起来：搜集天才人物的遗墨。他对单纯的签名已经不感兴趣了，他开始收藏诗歌或者乐曲的原迹。他个人觉得，从原迹中可以看到一件艺术品产生的过程，可以了解作家或者艺术家的想象和直觉的飞扬流淌的过程。在这里，他又开始推崇歌德了，歌德说：倘若你想完全领悟伟大的杰作，你不仅要看到它们的成品，而且必须了解到它们的形成过程。但是，这样的幸运，却是极少的人才能获得，因为幸运只会亲近那些百折不挠的淘金者。茨威格在他的第一套公寓里面，没有置办奢侈而又豪华的家具，墙上悬挂的是布莱克的素描和歌德的一首诗的手迹，它们倒成了房间里最引人注目的、最昂贵的、最有价值的东西。它就像灯塔一样，让茨威格的公寓满室生辉。它更像是茨威格的信仰，茨威格心目中的文艺女神。这至高无上的供奉，表达了一个虔诚的收藏者对这些文艺天才们的敬意。
如同每一位收藏者一样，遇到自己钟爱的手稿，茨威格也紧张，焦虑，激动，狂喜。除了访古旧书店、古玩市场，茨威格也参加拍卖会。我从他本人在著作中流露出来的信息得知，尽管茨威格家中富裕，但他成年以后，或者说大学毕业以后，基本上靠个人的稿费维持生活。可想而知，在拍卖会这种高度商业化的场所，他想随心所欲、潇洒自如地拍下自己喜欢的手稿，那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他虽然比不上泰坦尼克号上的威纳德，但他也是竭尽所能去购买自己钟情的作家手稿。茨威格并不像鲁迅那样喜欢记日常开销的流水账，如果那样我们就能计算出他的总支出或者说他花费在藏品上的银子到底在他总收入中占多大比重。我只能想象，他牺牲其他的乐趣而用来购买藏品的银子花费一定不少。
一件自己喜欢的诗歌手迹，当被茨威格发现时，会在他的心中引起一种虔诚的崇敬感情。他说：“我简直不敢碰它一碰。”拥有它，会增加茨威格的自豪感。在《昨日的世界》中，我们可以亲眼看到茨威格是如何喜不自胜、如数家珍一样陈述自己搜求手迹的过程。有一次，茨威格参加拍卖会晚到了一天，结果发现他想要的一件莫扎特手稿，被判定是假的。如果他早到一天，很可能他就把假的买走了。的确，这是一种极度的幸运。这种幸运和购走真品的幸运感几乎是同等的强烈。有趣的是，他手里本来有莫扎特的乐谱，可惜一小段被人剪去了，突然之间，那一小段被剪去的乐谱，竟然奇迹一般在斯德哥尔摩的一次拍卖会冒出来了，茨威格毫不犹豫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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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奥] 茨威格 著 ；舒昌善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