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比“给他们一个回应”做更多一点的事情

“艾莎公主!”
“哦,灰姑娘!”
“我不是灰姑娘了,我是安格瑞拉公主。”
“哦,安格瑞拉公主!”
“你来接谁了?”
“我来接周周。”
“周周是你的王子吗?
我被这句话问的一愣,转过头看到周周在看着我。
“是的,周周是我的王子。”我一边说一边大笑。“你的王子是谁呀?”
“佟佟是我的王子。”
刘老师问:“谁是你的国王呀?”
我以为安格瑞拉公主会被这个问题难住,但她特别淡定地说:“舟舟是我的国王。”我又被逗笑了,童话般的世界在她的头脑里展开。
“萱萱,你做我的后妈吧?”
萱萱没有理会她。刘老师说:“让萱萱做你的天使吧。”我想“后妈”这个词一定不太好。但是安格瑞拉公主一直在说,让萱萱做她的后妈,她还给刘老师取了一个名字。我没有听过,也没记住。
这里还有白雪公主,白雪公主很长一段时间没来了,看到我之后不记得了。昨天,我叫她:“白雪公主,白雪公主!”
“艾莎老夫人。”
哈哈,她一定不记得我了,绞尽脑汁想到的一个名字便说出来了。
我喜欢和他们聊天儿,充满童话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我们都是美丽的公主和帅气的王子,我们都有高贵的气质,我们都是平等的存在。
听着安格瑞拉公主很流畅地安排着每个人的角色,我突然想,比取名字能做得更多一点的内容是什么?
让我想比现在做更多的还有舟舟和潼潼。
每次去班里,舟舟都会伸出手来和我打招呼,我也会热情地回应他,虽然他没有语言,但他嘴角浅浅的笑告诉我他喜欢和别人打招呼。
舟舟会拉着我的手去看班级的课程表,指着即将上的课,或是拿着那张卡片走到我面前,指给我看。我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我也不知道他期待哪些回应。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把课程名字读一遍。
今天我问:“舟舟,哪个老师上英语课?”
不知道舟舟是否听到了我的问题,他没有任何回应,仿佛指给我看就是他的目的,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们的交流就结束了。
于老师进来了,他有同样的操作。我在想,他是不是会和每个老师“说一说”接下来的课,他给于老师指的课是生活适应。于老师也问了同样的问题,舟舟也没有回答。对于他没有回答的现象,我在想——他听到问题了吗?他理解问题吗?他知道怎么回答吗?看似一个简单的现象,背后对孩子的能力要求很高。
但看到舟舟热切地眼神,我还想比回应他一个课程名称做更多的事情。
“潼潼!”
“马老师,哎!”
潼潼已经自动忽略了我叫他他答应“哎”的这一步了,直接跳跃到叫我这一步。我在想,他是不是真的懒?懒得答应。他是不是想要赶快结束我们的对话?他是不是找到了规律——我一定会让他叫我,他直接叫我就可以了。似乎这是一个任务,赶紧完成赶紧解脱。
嘟嘟是一个智力障碍小朋友,他和潼潼站在一起,他又开始“折磨”潼潼了。
“潼潼,你说'走开’。”
“走开!”潼潼仿说。
我让嘟嘟松手,告诉嘟嘟这就是“玩儿”。他们其实很想和其他人玩儿,但是他们不会用恰当的方式表达。他碰他一下,他没有反应,他就会觉得别人喜欢他碰。或者他碰了别人,老师就会阻止,他也获得了老师的关注。他们的能力有限,不仅体现在不能完成相关的操作性任务,也体现在社会交往上。所以在与他人互动的时候,他们会用固定的模式。他们需要被教授如何与他人交往,他们需要大量的练习如何与他人交往。
我们练了几次,下午的时候,他们又走到了一起,嘟嘟抱着潼潼,我问潼潼愿意吗?他说愿意,我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嘟嘟抱的更紧了,“走开。”我听到潼潼很小声地说了一句,我赶紧让嘟嘟松开手,并告诉他可以怎样和同学玩儿。
自闭症儿童很多行为都是向内的,他们不知道如何拒绝他人,要么就忍着不爆发,要么就忍不住爆发。他们不知道如何与他人交往,并不代表他们不能与他人交往。
潼潼从台阶下面跑到台阶上面,我就跟着他从台阶下面跑到台阶上面。
我们就像两个小孩儿跑来跑去,他不关心别人怎么看他,我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我只知道他的笑容很灿烂,我喜欢他的笑,我喜欢那种眼神的注视,没有语言,却仿佛表达了千言万语。
但我想比“叫他名字,让他叫我”这样的活动做更多的事情。
“潼潼,我喜欢你。”我想让他把“潼潼”换成“马老师”。我失败了,但我想多试几次,他应该会知道了。
“给他们一个回应”,我想是每个愿意靠近他们的普通人都愿意做的事情,也是他们都可以做的事情。
但作为专业特教老师的我们,除了简单的回应之外,我们还可以做什么呢?
我不想辜负每一句“艾莎公主”的爱慕,我不想辜负每一个天真眼神的凝视,我不想辜负每一次“马老师,哎”的靠近。
我想比“给他们一个回应”做更多一点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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