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进明||小说连载:矿工和他的女儿(十)
矿工和他的女儿(十)
李宝仓的小儿子李亚南在老家初中毕业后,高中果然没考上,秋季开学就又到矿子弟中学初三班补习。快到中期考试的时候,班主任找到家,对李宝仓和李玲玲说,李亚南最近一直逃学,不知什么原因。李玲玲听了感到很惊讶,对班主任说等亚南回来一定问个明白。可班主任走后,李宝仓对女儿说,他看亚南这小子不是个读书的料,干脆退学算了,还给家里省两个钱,等两年他退休了顶替。玲玲对父亲的意见坚决反对,说这会断送了亚南的前程。父亲却说啥前程不前程,干啥还不是为挣两个钱,只要命好,不念书照样可以当矿长,并举了跟他一块儿要饭一块儿背煤一块儿参加工作的张副矿长为例。女儿说以前跟现在不一样了,以后更不用说了,不念书啥事都干不成,并责怪父亲不好好管教亚南,还故意拖后腿。父亲说他这辈子啥都不相信,只相信个命运,只要命运好,没有办不成的事,并说玲玲和哥哥亚东能考上学,他啥时候过问过他们的学习情况,还不是照样考上了,这不是命好是啥,甚至还说命运好的人在倒霉的时候,偏偏就交了好运,命运不好的人刚交点好运接着就倒霉,并举了自己的几桩亲身体例,还以半秀才挨了他一顿打而坐了办公室为证,最后就得出结论说,说不定亚南不念书还回交上好运呢。
女儿对父亲在某些方面表现出的固执和愚昧越来越感到无法接受,甚至愤慨,但是面对父亲认准了一个死理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性格,又无可奈何。
亚南对父亲做出的打算倒欣然接受,并说他早就不想念书了。
李宝仓本来打算让亚南退学后先回家,帮家里干点活儿,等他存够六千元钱,给哑巴弟弟娶了媳妇以后,搬家时再来,但亚南退学后,却不愿意回老家去,说他已经谋算好退学之后去挣钱的门道,他要管父亲要五百块钱买个台球案子,到俱乐部门口摆案子挣钱。李宝仓觉得亚南想的这鬼点子不错,但又怕挣不来钱,再赔进去五百块,就不想给。于是亚南就给父亲算了一笔账,说、每天保证给他交回二十元,一月之内保证将台球案子赚回来。李宝仓想每天挣二十倒比他上班还强,可是仍不大放心,就专门到俱乐部门口一个台球案子前蹲了一个下午,做了一番实地考察,看一个台主不断地往兜儿里装钱,就认为儿子不是在吹牛,便咬了咬牙给亚南买了个台球案子。刚开始几天效益确实不错,亚南每天给他交回二十元,并据儿子交钱时的表情,他判断出亚南还有所保留,他便拿着儿子交回来的钱美滋滋地对玲玲说:
“你看,我说亚南退学后说不定能交上好运,你看咋的,每天给我交二十块,比咱爷俩上班还强呢。”
玲玲说:“只要能经常给你交回二十块钱就好了,我害怕连案子钱都交不回来就给你不交了。”
“哼,他狗日的胆子大得很,交不回来小心我把他的腿打断了。”
父亲说。
果然不出玲玲所料,亚南向父亲保证的每天交二十元,交了不到一个礼拜,就变成了十元;过了几天又变成了五元,最后干脆不交了,李宝仓气得在地上跺脚,亚南却说捣台球的人少了,他有啥办法。
儿子不交钱了,李宝仓气得没治,就又搧了自己一个嘴巴,说日他妈,就算又丢了二百块钱。可是,一天玲玲给弟弟洗衣服时,却从兜儿里掏出一包“红梅”烟来,女儿将烟拿给父亲,说亚南不交钱,竟然买好烟抽。李宝仓就问这烟多少钱一包,玲玲说上次分到房子搬家过后她感谢余科长时买过两条“红梅”烟,成条买都要五十五块,零买一包恐怕不下六块钱,李宝仓一听一包烟六块钱,脸都气青了,说他活了五十多岁都没抽过六块钱的烟,狗日这小杂种竟敢买这么贵的烟,晚上一定要揍这小子一顿。但到了晚上,李宝仓气得连饭都没吃,儿子却不见回来,一直等到九点多,听见有人敲门,李宝仓气呼呼地开了门,一看却是一个女的,他认识,是医院的小刘,曾上家来玩过几次,小刘说矿上的舞厅装修好了,要拉玲玲去跳舞。玲玲说她不会跳,小刘说好学的很,“嘭嚓嚓,嘭嚓嚓”几步就会了。说着还在地上扭了几步,李宝仓瞧见,心里更不舒服。玲玲禁不住小刘的连拉带拽,就想与其在家里和父亲一块儿生闷气,还不如去散散心,便洗了脸,梳了头,换上裙子跟小刘走了,连父亲的意见都没征求。
舞厅里跳舞的人很多,矿长、书记都在,小刘先拉着玲玲扭了几圈儿,就和男朋友跳去了,玲玲就坐在一边看,刚坐一会儿半秀才走了过来问:
“噢,你也跳舞来了,小李。”
“我不会跳,来看看。”玲玲说。
“嗐,遗憾的很,我也不会跳,不过你来,我找个舞伴儿给你教教。
“算了,算了,我不会跳。”玲玲说着,半秀才却已经从另一边拽过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小伙子,并向玲玲介绍说:
“这是咱们矿牛矿长的公子,牛世龙先生,小车队开桑塔纳。”
“别酸了吧,”牛世龙说,“还先生呢。”
李玲玲看了一眼牛矿长的公子,觉得很有点面熟,猛一想,就想起那次在服务公司大楼前看见的那对情侣。
“这是咱们矿医院的李大夫,李玲玲小姐。”半秀才又向牛世龙介绍。
“不好意思。”牛世龙说着一弓腰向李玲玲做了一个请跳舞的动作。
“很抱歉,我不会跳。”李玲玲客气地说。
“来吧,我也不会跳,咱们学学。”牛世龙说。
李玲玲想不好意思再拒绝人家的邀请,就和牛世龙跳。其实李玲玲在省城上卫校的时候就学会了跳舞,他说不会跳,只不过是因为心情不好想推托一下。跳了两圈儿,牛世龙说:
“你的舞跳得这么好,还说不会。”
“我也是刚刚学的。”李玲玲说。
两人开始边跳边聊,舞步配合的很默契,聊得也很投入,半秀才坐在场外,却莫名其妙地泛起一股醋意,等一曲跳完之后,下一曲音乐奏起时,他硬要拉李玲玲带他学。李玲玲不好推脱,只好带他,跳着跳着半秀才就踩了李玲玲的脚,所以神经一直绷得很紧,连一句热情的话都没说上。一曲跳完,两人都跳出一身汗来。
舞会结束后,牛世龙提出要送李玲玲回家,半秀才说干脆他俩一块儿去送,李玲玲说不用送,她一块儿还有个同事,但他找小刘却没有找见,想小刘可能又跟男朋友回宿舍睡觉去了。
牛世龙和半秀才把李玲玲送到家属楼下,分手时说下个礼拜六舞场上见,李玲玲说再见,就上楼去了。上楼时她心跳得很慌,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半了。他一进门就问父亲,亚南回来了没有,父亲没有吱声,他到父亲的卧室里看了看,见父亲一人躺在床上,她关了门出来,听见父亲长一声短一声地呻吟。玲玲想,亚南晚上没回家,肯定没有什么好事情。
李亚南是在第二天下午回家的,那时玲玲还没下班,亚南刚一进门,就被父亲摁在地上抽了一顿皮带,抽的在地上打滚儿,抽得身上都出血了。最后亚南跪在地上告饶,父亲才松了手。抽罢儿子,李宝仓像筛糠一样打起了冷战,他一看皮带上的血迹,就心疼地蹲在地上“嘿嘿”地哭,亚南乘父亲哭的功夫,连滚带爬地跑了。
玲玲下班回来,看见父亲蹲在地上,脸色铁青,眼睛红肿,嘴角溢出白沫,就预料到父亲打了亚南,问道:
“爸,亚南回来了?”
父亲一声没吭,蹲在地上跟个木雕一样,玲玲在地上捡起皮带,一看上面带血,就又问:
“爸,你打亚南了?”
父亲仍然一声不吭,玲玲就又说:
“你早不管教,现在又不好好说,打顶啥用,你看皮带上都有血,肯定打出血了。”说着禁哭了起来。
“打,我把他狗日的杀不掉都不解恨。”父亲吼了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
“哪亚南呢?”玲玲哭着问。
“狗日的跑了。”父亲说着进屋睡觉去了,因为他还要上夜班去。
亚南跑出去一连三天没有回家,玲玲让父亲去找一找,父亲却说找他干啥,出去死了算了,免得他看了心烦。父亲不去找,第二天玲玲就去找,可是找了一天也没找见个人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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