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寺憾游

栗迺瑶

公主寺的传说，在儿时，还不知公主村在何方就已影影绰绰地知道一二。公主的身影、公主寺殿宇，随着姥娘讲述的故事在幼小的心灵里一再幻现。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为新修的《繁峙县志·文物古迹》撰稿，终于一了夙愿。

一天清晨，迎着初夏的朝阳，一人一包，包内一本一笔，步行出县城，迤逦东南行二十里余到公主村。村东南隅高坡上，松柏掩荫中，一处红墙绿瓦的寺院兀立其上，这就是那魂牵梦萦的公主寺了。

寺院中轴线由前中后三进院落组成，以中进院落大雄宝殿为主体。进山门，东西两侧有石碑五块，分别为清嘉庆二十二年、民国五年维修碑记及上布施人花名。山门偏西，有两围余粗古松一棵，傲岸挺拔，凌霄而立。头进院落距山门数十步为南面过殿——山寺殿三间。殿内正中为泥塑金面释迦牟尼坐像，高约五尺。释迦坐佛背靠五株泥塑“山树”（亦名“桑树”）直通坐佛头顶，奇形悬挂，中有许多小泥塑人像，姿态生动，维妙维肖。特别是释迦坐佛西侧上方有一约半尺高的小黑罗汉塑像，一膝盘坐，一腿半蹲，双手按膝，下頦顶于手上。其貌虽丑，憨态可掬。释迦坐佛右肩上方山石间塑有一股流泉，飞泻释迦座下。座下波涌涟涟，中有鱼、龙各二，半隐半现，该是暗喻鱼龙变化之意罢。

释迦座前为两尊约六尺高的立侍菩萨像，右手为一年轻女子，左手为一五旬男子，均为明制服饰，面貌丰腴，二目微闭。神似静心养性，又微露寂寞惆怅之意。

东西两侧分列高约四尺半的十八罗汉坐像。释迦坐佛右后侧有一骑象招手菩萨；左后侧为一骑狮招手菩萨。二位菩萨手心向外，似有求于人的样子，该是文殊、普贤二位在祈愿世人皈依佛门吧。两侧塑像背后及上方均有“山树”重重，如悬钟挂乳，中亦有许多或人或物小塑像。

转过释迦坐佛背后，正对后门是高约六尺的倒坐观音，观音左、右肩上方各有飞瀑一股直泻座下，座下亦波涌涟涟。波中蛟龙现首、荷叶浮动。左、右两旁“山树”上分立约一尺高的善财童子、善财龙女立侍塑像。

看到这组塑像，五台山龙泉寺砖璧上的一副对联又跃然眼前：“问观音为何倒坐，因众生不肯回头”。对我等不肯向善的众生，连法力无边的观世音尚且无可奈何，只能作赌气倒坐状，可见我等漫漫红尘中的凡夫俗子是何等的愚顽而不可理喻矣。

整个殿内，完整地保存有大塑像二十四尊，小塑像难以数计。这些塑像形态各异，衣饰舒展，手法流畅，自然雅丽，生动非常。特别是一进门东侧第一尊抓痒痒罗汉像，瘦胸半袒，肋肋可数，右臂屈伸肩上，似手握一根“不求人”在背后挠痒，面含微笑，怡然自得。这是泥塑工匠在佛寺内创造佛家人物时的自我写照，还是佛祖昭示世人放下欲念，只求自心，自然斩断烦恼根的佛理佛法的现世像？！西侧罗汉头顶上方“山树”间有一尺多高的金身罗汉塑像，周身有一群小黑罗汉簇拥，按他头的、扳他肩的，顽皮可爱；金罗汉一手摸一小黑罗汉的头，一手摸一小黑罗汉的肩，笑口嘻嘻，陶然自乐，实是当年泥塑工匠劳作时对山村黎明父子相恰，融融陶陶相乐生活的写真。

“山寺殿”内还保存有原山寺庙内“德公道行碑”一块，为元至正乙巳（公元1365年）立。

出“山寺殿”后门约二步是一韦陀殿。转过韦陀殿进入二进院落，东西配殿各两间，正中南面为公主寺主体建筑大雄殿。

大雄殿面阔三间，入深约二丈余，单檐歇山顶。殿内佛坛上保存有五尊明代塑像，三尊坐像为并列三世佛，两尊为立侍罗汉像，高均约丈余，二目细长、微闭，面呈慈祥。殿内四壁均有壁画，为明弘治末年至正德初年绘制，总面积约二百余平方米。画工精细、造型生动、行笔流畅、色彩艳丽，与永乐宫壁画较，应在伯仲之间。其中尤以东、西壁壁画为精。东壁绘诸神朝拜卢猞那佛故事；西壁写诸神朝拜南无弥勒佛故事。两壁画中间分别为数尺大的卢猞那佛画像和弥勒佛画像，两佛画像两侧从上到下分为六层，分别为数尺高的护法罗汉与诸神、仙画像，西璧上还绘有十二生肖的人形画像。这些壁画构图别致，富于变化；笔力雄健，线条刚柔相济，须发历历可数；富丽堂皇，规模宏大，是寺庙壁画中少有的巨作。

大雄宝殿后的小院是中轴线的第三进院落，正殿五间，东西房各三间，均已破败，唯院中二株柏树犹郁郁苍苍，显示着生命的活力。

从中轴线第一进院进东山门，是关帝庙。山门上悬一大匾，榜书大字三：“汉一人”。正殿三间，正中小阁内塑金面关羽像，阁下两旁立侍彩塑四尊，为周仓，关平等。周壁绘有壁画七十二幅。题材为关羽生平故事。人物造型生动，但笔法较拙。院中两棵古松岸立，一约两围粗，另一稍细之。南面舞台三间，保存完好。后台璧上有演职员题词年月，有清同治、光绪等字样。

从中轴线上第一进院进西山门为圣母庙。正殿为圣母殿，塑像无存。南面为舞台三间，与东跨院舞台对称。圣母殿前二株古柏均约围粗。

出寺院，面对着了无公主痕迹的公主寺，不禁怅然。公主寺与公主风马牛不相及，却以公主为名，是年久代淹遗失了公主的痕迹？还是本无公主一事，只是有人托名寄意而已？

轻轻的山风，缓缓地走过。山风的絮语，犹如儿时的梦幻冥想。诚信公主故事成为俗套:反对封建礼教，追求婚姻自主。但那为了在古今中外迷人的爱情二字殉情的情节亦还感人、特别是感神甚深——一场烧山的大火烧出一场凭空而降的大雨，便惠及了千百年来的公主村百姓——遇旱祈雨，甘霖则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