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域文化】李林燕丨且敬岁月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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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敬岁月一杯酒

□  李林燕 / 文

提起人民街，十之六七的老林县人大都会一脸茫然：“哪，你说哪？”但一说“电影院那条街、邮电局十字路口”之类的带有地标建筑物的地点指代，马上就会明白，原来是那儿，知道、知道！

人民街原来叫人民路，近年来按城区整体改造需求，城市主干道称为大道，南北为路，东西为街。一字之差，人民路竟像从天然的乡野村姑成长为精致的旗袍女人，老瓶装新酒，时代赋予了它新的内涵。小城太小了，城市交通网脉络简单，不需费心辨认，老林县人习惯用典型建筑物来称谓街道，比如：电影院那条街、邮电局十字路口、二所对面、剧团胡同……这些专属于老林县人的城市密码，能读懂破译它的，在感觉上就越发近了一层。

人民路街道两旁枝叶扶疏的行道树是一道独特的风景。东段起先是一搂粗的老柳树，现在更换了新一茬的法国梧桐。往前是国槐，中间段是两人抱粗细的五十岁树龄以上的老法国梧桐。进入党校往西是老杨树，足比四层楼还高，它们的枝干努力向着最高处生长，只为在略显局促的城市中央不断地向上、向上，与人类和平共处，一起享受阳光雨露的浇灌。有风时柳絮翻飞，偶尔也会被梧桐毛刺球砸中，龇牙逃窜，也曾捡拾起杨树“毛毛虫”，装进文具盒里吓唬同学。盛夏里，整个路面都被浓荫覆盖，摇曳生姿，阳光印下深浅不一的斑驳光影，美到极致。

那家凉皮老店是我对这座城的最初印记。那时节，刚到县城安家的我们，遇到人欢马叫、青黄不接时刻，姥姥偶尔会来我家小住几天。姥姥一来，我的“私欲”就可以得到极大的满足了。当时县城里并没有什么可以解馋的好吃物件，凉皮老店里的一碗红薯凉粉或是绿豆凉粉就是我的最爱。每次放学经过，一望见盘在店门口的凉粉墩子，我就管不住自己的腿了。店家先用一个特制的像笊篱样的工具，轻轻的在雪白晶莹、弹性十足的凉粉墩子上抹一圈，有型有款的绿豆粉就像面条一样生产出来，店家再轻轻一抖，绿豆粉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摇摆着曼妙的身姿。最后店家顺着碗沿轻轻一挽一勾，碗就被填充了个半饱。再来一把，一碗粉就堆得岗尖岗尖的，还未淋上各色调料汁，只觉味蕾在膨胀、在跃动、在拥挤，无法遏制的口水只能靠紧闭的双唇拦截，美味势不可挡。姥姥静静地坐在一旁，看我大快朵颐，她不吃，舍不得。

街角正拐角处是国营照相馆，也是县城里唯一的一处有大橱窗的地方，从黑白相片到彩色的全家福，错落有致地摆放着，诱惑着平常百姓下决心去体验一把大明星的感觉。果真！经照相师傅一拾掇，一个个神采飞扬的，就是比平常有气场、上档次。也忘了是什么原因，非时非节，我带着四岁的妹妹去照相，也没顾上打扮，还是个雨天，我穿了一双米色雨靴，妹妹蓝色的布棉鞋已被泥污染脏了鞋头，我给妹妹围了一条格子围巾，我系了纯白的。没有大人陪着去做这件社交盛事，心情肯定是紧张的，我的手紧紧捏着妹妹的衣服，俩人天真稚嫩的模样就此存档。对于现如今远隔千里的姐妹来说，这张照片弥足珍贵。

往前走不远处，就是老电影院。上小学时每逢六一，学校都会组织集中看电影。有一年演《雷锋的故事》，从影院出来一场瓢泼大雨刚刚停歇，街面上的积水已能没过脚面，我们趟水嬉闹着，好不开心。电影院这方天地足能撑起一城的热闹，先不说电影本身吸引人的程度，光是电影院小广场上的小摊贩，有的推着带玻璃橱窗的小推车，就像神秘宝盒的木板箱子里整齐摆放着一排排各色香烟，五毛钱一包用书纸卷成纸筒的五香瓜子，一毛钱十根的五颜六色的拽糖，五分钱一个江米球……那些童年时期的“小美好”，曾以为能陪到天荒地老，不知何时已一一退去，只留回忆。

县委招待所的错对面现在是市直第一幼儿园，当年是县委一处办公场所。上小学时，学校要建设新教学楼，我四、五年级学生被临时转移到这里，小学生精力充沛，清晨和中午要比赛谁到校更早，那两扇厚重结实的老红漆木门并未打开，我们就挤闹在一起如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惊扰了半条街的清静。

林虑宾馆是九十年代末期县委政府的高级公务接待场所，在此前兴盛的是对面的县委第四招待所，招待所的服务人员都是小城人高看一眼的对象，国营单位、公家人，见世面、有吃有喝这一众标签都是金字招牌，怎一个“牛”字了得。去年老四所已被拆除，带着几代人的荣光、惋惜和眷恋，永远地退出了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是即将盛装呈现的文庙广场，文庙历来香火鼎盛，兴建北宋仁宗时期，见证了近千年的风雨变迁、战火洗礼，经过六次重修，必将成为又一处全新的悠闲旅游之地、文化拜谒之源。

经过红旗渠广场的十字路口就进入了人民东路。人民东路这方圆一公里的范围是我从小到大经常活动的区域范围。我们在广场里参加过体育技能比赛，也参加过法院在广场的现场审判，更在那里摸过福利彩票，摸回来一大堆玻璃制品的钥匙链。

广场正对面是邮电局，是当年的信息联系中枢，从邮寄到电报到IC卡电话，我们一一见证。进入大学年代，那时心心念念的就盼着能收到一纸书信，通常要好的几个还会互相攀比谁的书信最多，握在手中的信笺不仅仅是友谊，更是青春，那是最美的岁月礼物呢。

人民东路的东段是曾雄踞“豫北第一楼”美誉的电力调度大楼，现在高楼林立，早不显山露水，只有楼顶上的大钟表数十年如一日，在每天的早上六点、夜里十点如约而至，迎来新一轮的白昼黎明。

林县于1994年撤县改市，城市发展一日千里。近十年政治中心北迁，城市发展重心也由原来的人民路转到红旗渠大道。老城区留下了不尽的故事，商业、生活气息更浓厚、更悠闲、更宜居。特别是这些年市委政府致力于“双创”并创建成功，人民路摇身一变晋升为“网红街”，原来的建筑物、巷道旧貌换新颜，镶上了彩色幕墙和灯带，店面统一规划、招牌古香古色，乱如天网的各色电线消失不见，夜幕中，掩映在浓荫下的蓝色星空如梦如幻，引人遐想。

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对于人性而言，爱情很大程度上要靠缘分天意，而择一城则更靠谱一些，你的出生无法选择，你的生活观、价值观却可以重塑，历经岁月风霜的淬炼，你的选择成熟且稳定。

就这样吧，小城不大，足以承载我过去四十余年的悲欢，那些我参与过的岁月温度，只有在这里才有价值。现在，我在，未来，还在。

——  The  End——

李林燕   太行山的壮美，红旗渠的柔韧，山菊样的无华女子因着与文字的邂逅，拥有了梦想和飞翔的力量。对于文字的信仰与追随由来已久，朝圣路上，有时昂首傲然、有时感喟自卑，捕捉风云变幻，品味多彩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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