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大虎

老天不给饭吃那几年，孙大娘也不再串门闲聊——都没那个心情和力气，而是挎着篮子到处寻摸食物。找到的可能是植物的根茎、剩下的叶子之类的，如果实在找不到吃的，她也会厚着脸皮去娘家或者姐妹家里打秋风，挎着点红薯之类的回来，娘几个煮了分着吃。孙老头那时还不老，但人总是溜着肩膀含着胸，看着没精神。他靠着木工手艺，随走随找活儿，但年景不好也没什么工钱，多半只是管顿饭——也只够他自己吃，养不了妻儿。

大虎是孙大娘的长子，小时候家里没粮饿肚子的时候，他虚岁已近十岁，可以跟着大孩子们出去“觅食”了。虽说饥一顿饱一顿的，但是妈妈拿回的粮食总是不够吃，就算他留在家里，多半也只能等着那孤零零飘着几片叶子的盐水汤喝。这一往外跑性子就有点野了，待年景好了有饭吃，也在家里待不住。况且他不怎么喜欢弟弟那个娇气包，妹妹虽然机灵可爱，却太小了，都玩不到一起。

直到全家迁往关外去，远离了以往的玩伴，一家人艰难立足、相依为命，他才和弟妹关系好了些。还是看不惯二虎偷奸耍滑，家里有什么活儿从来不见二弟主动上，倒是有吃有喝少不了他。孙大娘也偏心，二虎明明在炕上躺着偷懒，却往往喊主动干活儿的他去挑水，他当然不高兴，就不吭声；最后还是小妹一个女孩子去挑水回来。孙大娘一边骂着爷仨都是懒鬼——三虎还小，不算偷懒，一边夸着闺女懂事儿，也就默认了家里总是小芙蓉挑水。

大虎冷眼看着，孙大娘果然最偏心二虎，纵然嘴上说着小芙蓉千好万好，却不见她心疼一下。果然，后来小芙蓉上工砸伤了脚，才躺了两天孙大娘就不耐烦起来，指桑骂槐的暗指小芙蓉娇气。小芙蓉的脚脖子肿得比小腿还粗，大虎看着都替她疼得慌，真难为她忍着伤痛，还得忍着孙大娘的闲言碎语。

大虎知道家里穷，他到了年岁也没人可相看，眼瞅着娶不上媳妇，爹娘也不给张罗；倒是妹妹聪明能干，长得也好，常有远远近近的人上门来问头绪。孙大娘要么说不舍得闺女远嫁，要么说闺女还小，不舍得她这么早嫁出去。其实大虎看出来了，他娘无非是看着妹妹能干，要多留她干几年活儿，好攒点家底给二虎说亲呢。大虎是靠自己攒的钱回关里，又凭自身体格高大强壮，领了个媳妇回来；二虎呢，到底是花用了小芙蓉的彩礼结了婚。

作者简介

文火，意淡息微，火力小而缓，即将成为波动影响的源头——我们每个人都有自身的中心影响力，可能影响周围的人许多年甚至许多代；这些影响会再传递给更多的人，就好像池塘中的涟漪一样，一圈一圈地扩散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