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狗眼里的春天第二部（39）
你起初虽然微小，终久必甚发达。
from 《圣经 · 约伯记》
派出所肯定不是讨论事情的地方，我跟憨子交换了一下眼色彼此默契地点了个头，我对大家说回去再商量吧。于是大家打转身准备往外走，猴子妈突然上前一把扯住我的胳膊激动地嚷道，你不能走！你不能不管我儿子！
她突然的举动让我感到非常窘迫和难堪，我低声安慰她，黄阿姨，我们是回去商量怎么救猴子……
不行，要商量就在这里商量，你要是跑了怎么办？她一脸痛苦和怀疑地盯着我。
阿姨，您放心，我们不会不管猴子的，憨子走过来柔声安慰她。接着惠姐也过来了，大家都围拢来劝解，黄阿姨，莫担心，吴迪和憨子一定会把猴子弄出来的。
惊惶未定的黄阿姨依然拽着我的胳膊不放，她已经口干得发不出声来了。我能感觉到她两腿发软，快要站不稳了，就反过手来扶着她，黄阿姨，这里不是商量事情的地方，我们先回去，你莫急，我不会不管猴子的。她的眼睛呆板而顽固，最终木然无表情地点了一下头。
外面的天已经慢慢黑了，街上的路灯渐次亮了。我和憨子、惠姐、黄阿姨同坐一辆麻木回鲜鱼巷。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压迫着我们，四个人的脸上愁云密布，我偷偷深吸了几口气，难受才似乎消失了一些，憨子，赵飞家什么意见？
憨子望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黄阿姨非常小心的低声说道，赵飞他爸很生气，说是要告我们……
哦，我的心急速地蹦跳起来，黄阿姨两手一摊，又绝望地哭泣起来，我被她一搅更加烦躁，六神无主。憨子的身体倾斜过来跟我靠得更近，这时麻木进了逼仄昏暗的郑家弄子，他的脸隐在黑暗中，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一只热乎乎的手悄悄伸过来盖在我的左手背上，憨子因为黄阿姨在跟前不便再说话了，他通过这种肢体语言告诉我他会跟我在一起，是的，我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还有憨子和惠姐呢，一种熟悉的温暖和感动回填到已经冰凉空洞的胸腔中来了，它很快转化为一股力量使我敬畏、振作，也使我平静。
晚饭吃得索然无味——本来就没有胃口，被惠姐和朵朵好心哄劝了半天，不好意思辜负她俩的心意才端起碗来胡乱扒了两口。我的脑子一直在琢磨着怎样才能解决眼前的危机，想了半天依然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口。我暗暗苦笑，这命运真是爱开玩笑，办个学校竟然这般跌宕起伏山重水复，阳光灿烂里潜伏着狂风暴雨，倚天绝壁中又暗藏着脱险的天梯，我现在对塞翁失马这个成语有了很深刻的领悟。
黄阿姨疲惫不堪地歪在椅子上，柳姨见她总是哭哭啼啼地干扰我们谈事就哄她去隔壁睡觉，起先她不可，非要等我们商量个明确的结果出来才肯离开。柳姨就恼着脸不客气的斥责她，我不晓得你这个娘是怎么当的，人家伢们在这里商量事情，你帮不了忙不说还打闹战，哭时哭捂时捂的你叫他们怎么说话？
俗话说马服相公骑，蛇服花子头儿盘，黄阿姨居然被柳姨一下子震住了，乖乖低着头跟柳姨去了隔壁。憨子终于不用支支吾吾的说话了，他把他下午在医院里跟赵飞父母交流的情况给我们详细的讲了一遍：他刚去病房的时候，得之来意的赵飞父母先是暴怒的一阵痛骂，后来提出最少要赔偿两万块，不然就要去告我们。
啊！我的眼前一黑，心里惊慌失措，大家也是一阵咋舌，纷纷骂赵飞父母的心太黑了。
憨子接着说，我听他的口气也不是非要咬定两万不可的，估计是还留着讨价还价的余地，就诚恳的把我们的情况如实跟他们讲了，赵飞的爸爸没作声，赵飞和他妈很激动，说我们这是暴力抗法，要到法院去告我们，要查封我们的学校，要猴子坐牢……
二胖、金伟和朵朵听了都忿忿不平，朵朵激动地从自己坐的凳子上一跃而起，两只手紧紧握着拳头，这对母子真不是人，明明是赵飞上门来挑的事，我们凭什么赔他钱？明明是他先打我，猴哥才还手的，他居然敢威胁我们要猴哥坐牢，简直邪得无法无天了！
朵朵气愤填膺的说完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有些心虚地瞥了一眼惠姐，惠姐吃惊地看着她，眼里闪着怜爱的泪光，她把她拉到自己跟前心疼地问，小妹儿，他打你哪儿了？让姐看看。
朵朵难为情起来，姐，没事的，他当时打了我一巴掌，猴哥看了气不过才踢了他一脚，哪晓得这家伙跛子拜年就到一歪，倒在地上装死，我觉得从头到尾他都在演戏呢。
难受的惠姐非要朵朵说出自己哪里挨了打，朵朵指指自己左侧的脖子说，姐，没得事的，他那一巴掌刷到我颈上了，不疼。
惠姐不放心，撩起她的头发仔细查看，见没有大碍才把她放开，这个赵飞确实过分。
我见大家都只是在发表情绪性的意见，就有意把话题引回到关键点上来，憨子，刘洋表哥是个什么意见呢？
惠姐也反应过来了，马上附和我的意见说道，嗯，刘大队怎么说？
憨子绷着脸说，表哥的意见是尽量调解，赔点钱算了。如果赵飞的单位参与进来的话性质就变了，那就真变成暴力抗法，我们的学校就难保了。所以我们一方面要找赵飞家调解，一方面要去教体局沟通沟通。
惠姐马上干脆地接过话头，那好，我们现在就分个工，教体局那边我明天就去找陆校长，迪伢你跟憨子去医院吧。
我和憨子都点头。一直没吭声的二胖突然问道，我能做些什么呢？我注意到二胖今天一直心神不宁，大部分时间都默不作声。估计这个可怜的人一直小心翼翼地待在我的情绪阴影里——我起初是有些怨恨二胖贪玩，没有给他好脸色看，如果他没有偷偷跑去赴宴而是陪在猴子跟前，在猴子和赵飞打架的时候起码有个人劝架，情况不至于到后来那么恶劣。后来转念一想，二胖在猴子眼里一直是个摆设儿，根本就压不住祸，所以出了这样的事也怪不得二胖，对他的怨气就慢慢消了。
我歉意地拍拍他的肩膀说，二胖，莫怪莫怪，没注意你的感受。
二胖的眼睛红了，快莫这样说，我确实是有责任的。现在闯了这大的祸，我不能袖手旁观。
我想到另外还有一个重要问题就是筹钱，就对二胖说，你明天去找叶冲把钱要回来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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