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之路十一：对一只小鸟无能为力

上午静其正批改试卷，静其妈来电话，说顶岗实习手续二叔帮她办下来了，让她中午回家吃饭顺便拿材料。

她说回家太远了，静其妈就说:“我给你做饭都不嫌麻烦，你麻溜给我打车回来！”

顶岗实习办下来，就可以挣工资，虽然不多，还能在学校食堂吃饭，再好不过了。

中午静其下班回家，在楼前空地上，看到一只打蔫的小鸟。这种鸟都特别警觉，平时只要人一走近，它立刻就飞走了。她慢慢走过去，它竟然也不躲，反而垂下头，现出痛苦不堪的样子。　

静其捧起它，一只灰褐色的小鸟就蜷在她小小的胖乎乎的手掌心了。它似乎是麻雀，不过她也不确定。

她唤它宝宝，把它捧回家里。宝宝小鸟的身体先是一动不动，但眼睛灵活地转动，然后它一下子飞起来，落到柜子上。

静其妈看见，伸过手去拿鸟，说：“这不家贼么？”

她嫌妈妈重手重脚：“妈妈轻点儿，你吓着它了。外面太冷，它一直在抖呢。”

昨夜刚下过雨加雪，天气猝不及防地凉了，它是不是找不到暖和地儿了呢？它是如何和家人失散的呢？静其看它的胸脯因为喘息而一动一动的，长长的尾巴折反下去，不一会儿，尾巴又抬了起来。

明明知道它会不吃不喝，人养不活它，静其还是找了一只白小瓷碟，盛了些清水放到它面前。

它不喝水，静其妈就把它的头强行按下去，让它的嘴没进水里。它抬起头时，抖了抖身子，张了张嘴，静其妈就认为它喝到了水。对它而言，可能她是个好心的暴君。

静其又找了些小米喂它。像她预料的那样，它果然不吃，飞起来，落到地板上，一跳一跳的走。她想它是腿受伤了。最后它趴在一盆鹅掌木的阴影下不动了。她又把小米放到它跟前。

难得静其妈做一顿饭而没有去打麻将，静其说：“妈，我老是怀疑我是不你亲生的。”

静其妈一边吹着被砂锅边烫着的手，一边说：“你个小犊子，能这么怀疑，就是我亲生的没错了。”

桌上有一盘螃蟹。静其妈说是立仁快递送来的，是今年最后的活的河蟹，再不吃就得等明年了。静其听了，不肯吃。把活的河蟹放蒸锅里蒸，一想到它们举着大钳子拼命敲锅盖的声音，想到它们本来也没有多少肉还要被人吃掉，也太残忍了。

静其妈对她撇撇嘴，就着姜醋汁，一口气吃了好几只螃蟹。这一点，她们母女实在太不相像。

下午上班，静其心里一直在惦记这只麻雀。晚上打电话给立仁，批评他为啥要快递活的河蟹回来，又告诉他家里有一只受伤的小鸟。其实她回家找了好久才找到它。

它蹲在另一个墙角。窗台上，它拉了好些白色的屎。　

立仁说：“快放生吧，在家里养不活的。”

静其听了他的意见，打开窗子，把小鸟送出窗外。麻雀飞向黑暗的夜空中，却忽然打了个旋儿，又飞了回来。静其和妈妈都惊呆了，这只鸟它不愿意离开啊。

它落在地板上，飞一下，再一跳一跳的走。现在她能肯定，它的腿的确是受伤了。它飞到书柜与墙角之间的隙里，不动了。

她找了块布铺在地上，怕它着凉。把盛水的小碟子放在它跟前，又在它可能经过的地方都撒上小米。

静其妈要给它拍张照片，静其不让，说别惊扰它。

早上静其去拉窗帘，看见冰凉的黑色大理石窗台上，躺着它小小的身体。这只鸟闭着眼，敛着翅，缩颈昂头，两只极细小近乎透明的脚爪微卷着，优美的长尾伸长了，祼露着灰白的胸腹。

她摸了摸它，它的身体早硬了。她没有能力救活它，像对这世上许许多多的事物，无能为力。那时她还不知道，后来面对姥姥不明原因的高烧不退，大家同样无能为力，只有看着至亲的生命一点点步向终点，然后彻骨的寒凉笼罩人，经年不退。

窗外，晨光熹微，东方天际有很厚很厚的铅灰色云层。而正在升起的朝阳，正把它的光从云层之中射出来。一切，都正在张开眼。可是，这只小鸟再也不能在阳光中歌唱飞翔了。它短暂的只有几个月的生命，也许连爱情也不曾经历过，就将身体遗失在凡间。如果死去的同时也是获得永生，那么她想它的小灵魂，已经飞升到云端的天堂了吧。愿在那里，它得到天使温存的照拂。

立仁得到小鸟死去的消息，安慰静其说：“根本救不活的，不要伤心了，这可能就是它的命吧。”

静其怨他铁石心肠。他并没有有效安慰到她，反让她更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