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metown Sheqi
给在外打拼的家乡游子一个寄放心灵归宿的地方
乡土文学
【NO.2027】
作者 | 张晓辉
原创 | 乡土赊旗（ID：gh_06d145e3125e）
车过兴隆镇，沿镇西头的南北县道一路向南，过了老街，我开始频繁提醒司机师傅注意左边不起眼的一条村道。好话说三遍，神仙不耐烦。司机师傅终于忍无可忍，怒了，踏实坐你的车吧，不听你的就不会走错路!关于回家带路，我确实不专业，因为带错过几次路，李师傅吵我我也无话可说，回自己家也会找不到路，确实是人生悲哀。回家的路偏偏若隐若现，进村后更是犹如迷宫，明明看着是路，开车过去却是别人家的院子，明明看着不像路，却又柳暗花明，豁然开朗。
▲ 世界著名的谷歌卫星地图特地为马庄精确定位
初冬，2020年的冷空气特别温柔，田野还是一片碧绿，路边的野草还黄中带青，说什么秋到江南草未凋，我大中原的初冬，依然是春风拂面。车子左转，田野从四面铺展开来，不出十分钟，生我养我的村庄就在前方等我了。午后的暖阳里，我的大马庄露出老奶奶般慈祥温暖的笑容欢迎我，提醒我不要哭。这次回家，我计划在马庄停四天，这是十几年来第一次在家待这么久，我要在这里陪伴一位老人的离开，这是她陪着我，我陪着她的最后日子，每一秒都很珍贵，以至于到家的第一个夜晚，我彻夜难眠。躺在母亲铺好的大床上，我闭着眼睛在黑暗里一动也不敢动，左边是弟妹，她好像睡得也不踏实，我不敢问她睡着了没有，右边是嫂子，她们都太累了，为了照顾重病的老人，大家已经好多天没有睡过囫囵觉了，嫂子应该睡熟了吧。能听到远处传来一两声犬吠，谁家有夜归的人？还是有走夜路的人惊动了谁家看门的狗？我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嫂子醒了，我小声问她几点了，她摸出手机看看，才两点多。我们彼此安慰着，都说让对方再睡一会儿，天明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嫂子说客人会很多，计划着买多少菜。可我还是睡不着，我睡眠一向很好，轻易不失眠，可是，在这个温暖的冬夜，我，失眠了。有隐隐约约的鸡叫声从暗夜里传来，很快，鸡叫声越来越响亮，带着深夜的寒意，催促着失眠的人，再不睡就要天亮了。这感觉好熟悉又好陌生，我闭上眼睛，秒变回那个小学生，奶奶在床的另一头叫我，鸡子叫三遍了，赶紧起来上学去吧！嫂子摸索着起床，说早点去前院安排一下。嘱咐我和弟妹多睡一会儿，起太早也没什么事。会操心的人总是干不完的活，不会操心的人总是无所事事，比如我。在家的日子过得飞快，眼看再有一天就要返程，我抽空到村外走走。
▲ 站在东河西岸遥望马庄东南墁壮美景色
从家门口的小路往东走，没多远出村庄，出村庄没几步路，就是蜿蜒在村头的小河。这条不知名的小河，我们叫东河，河东的村子叫它西河，名字就是这么随意。名字很随意，却承载了我童年一多半的欢乐，炎炎夏日里，白天河边洗衣晚上下河洗澡，晴天河边纳凉河里摸鱼捞虾，雨天河边看涨水。河水或静默不语或缓缓流淌或一路狂奔，一群毛孩子大呼小叫能看得不知道回家吃饭。河上有座小桥，当然就叫东桥了，记忆里桥很低很小，就是几块长石板，夏天雨水多，河水漫过桥面，过桥去东地干活，要脱了鞋，高高挽起裤腿，趟水过河，胆小的人，总要落在后边，看胆大的棒劳力趟过了河，才胆战心惊地互相搀扶着趟水过河。如今，小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比小桥大很多的小桥，一般的夏季涨水，已经不足以淹没桥面了。只是河水变得混浊，一年有大半年河是断流的。
▲ 从东河大桥北侧瞭望东河流域
离开家乡前，常年上学读书，假期跟着下地干活，责任田换来换去，我知道啥是岗地啥是河地，知道哪一块是头等地哪一块是二等地，我熟悉每一块地的名字，勤劳的父老乡亲，给每一块地起的名字都很有意思，带着高度智慧的冷幽默。村南有块地，起伏蜿蜒，就叫南蛇腰，村北有块地，过去有座庙，就叫五龙庙，还有马家坟、胡坟、郭坟，每次干活到这些地块，看到田里的坟茔，我都会想，这里应该埋葬的是马姓胡姓郭姓的人吧？奇怪的是，村上好像并没有姓郭的姓胡的，姓马的倒是很多，但马姓去世的人并没有葬到马家坟，真是搞不明白。有一块地，叫老荒坡，杂草特别多，还都是那种根系发达的蒿子、雪草、刺角芽之类，前边锄过去，后边又长出来了，总是草盛豆苗稀，真是没亏了它的名字，作为农民伯伯，我们最不喜欢这种田地了。冬日的旷野一览无余，我环视四周的田园，恍若隔世，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二十多年永远像是昨天，忽然有一天，这里不再属于我，我不再属于这里。站在村外的岗坡上，回头望去，薄暮中的村庄空旷寂寥，再也不见原来人来人往的盛况。村头原来是一个连着一个的打麦场，现在被一座座的宅院代替，俨然形成了一个马东新区。河西岸，也盖着一座一座的临水住宅，乡村的水岸社区就是它了。西墁，我有些陌生，每次回家都会路过村西头，早已和邻近的张庄接壤，那里，是马庄的西开发区。
▲ 繁忙的东河大桥东埠口交通枢纽
说不上，她只是平原地区无数个村庄里的一个，不熟悉的人，看不出她和别的村庄有啥不同 ，她像平原上的一枚扣子，钉着大地的衣服。她不像我的第二故乡那样邻近都市，处处散发着人民币的异香，如果让我在这二者之间做个取舍，我肯定会选择第二故乡，很简单，我在哪里生活已经不重要了，显然第二故乡更有利于孩子未来的发展。这个村庄不美丽吗？年少时，我拼命的想逃离，我嫌她道路泥泞，嫌她民风古板嫌她落后愚昧，我要离开她，寻找我的梦想。离开后，又拼命地想呀想，她像是我的恋人，我生气时嫌弃她，觉得一坨臭狗屎都比她好，气消了，又觉得她哪哪都好，放屁都是香的。我自己可以随便嫌弃她，谁说她一个不字，我马上要和人拼命。这就是我的村庄，我的马庄，这里生活着我血脉相连的亲人，这里长眠着我魂牵梦系的亲人。我生于斯长于斯，不论走出多远，不论离开多久，这里的牛粪，对于我来说，都是香的！对于世界，马庄啊，你我皆过客，对于茫茫宇宙来说，我们生活的这个蔚蓝色的星球也是过客！
▲ 一桥飞架东西，天堑变通途
张晓辉，社旗县兴隆镇罗庄村马庄人，妙龄大妈一枚，当年瘦小离家到大城市郑州谋生。热衷自主创业，匆忙半生，并无建树。白天忙生存，夜晚码文，感性和理性并存，一直认为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明天的苟且，但一定有诗和远方，一直坚信住什么房子不重要，和谁住一起更重要。坚持吃粗茶淡饭，过简约生活，写温暖走心的文字。乡土赊旗特约撰稿人。
乡土文学《乡土赊旗》（Hometown Sheqi）发布
总编 | 赵华胜
总顾问 | 王学章 王书义 梁铜勋 刘永科
特约作者 | 晓辉 丽萍 尚钞 春雨 松克 春兰
特约美编 | 穆青冬
（所有排名不分先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