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这走不出的迷茫
当我说出“德兰达”,它来自
昨夜的梦境。同时听到马嘶穿透
囚禁的沉重轭具。医生
赎回拂晓前无影灯下虚晃的一刀。
众神端坐。会议进行到一半。议题与
桔子,假面寻找舞伴。街头的乞丐
举着报纸,在字缝中寻找面包
与丑闻。一条新闻寻找十佳读者。
死去的人,不会说出脚手架的
秘密。两个真相是没有真相。嚣风
这热衷于咬耳朵的长舌妇。考古者
拿起发掘铲。地层和时间开始招供。
我也要供出,梦中的火焰和春天。
湖畔的腊梅,顶着雪花开放。
说起的日子高铁票顺利改签。我急于
说出“德兰达”。尽管我是迷茫的。
太阳照亮世俗的一切
二月,地下的牛骨,也生出破土之心。
春天启用茂盛的叙述。
主教鸟以露珠的母语鸣叫。冻伤
照着冻土的偏方,抓一味当归的药。
死去的人,将秘密藏进种子里。十字上
钉子抑郁的脸,被光线按在墙上。
策兰的词语,献出阳光和土块的味道。
圣女果与罪恶一同放进盘里。
我将在乘上地铁后,爱上
起身拔节的麦子,喊出疼痛的喉咙。
太阳是我们跳舞,像时间一样,默不作声。
被风吹乱
窗外,这一树麻雀是在悄悄说情话吗?
我听不懂。但愿意相信
这个特别的日子,它们是被爱召唤
在一起。我唯有送上果腹的祝福。
这个日子也在唤醒绿色。冬青,
铁树,仙鹤草。风,吹绿它们的
二月,和柿子树上朗声的鸣叫。
我祝福归来的南风,以流线型的
腰身逃离冬天。轻装穿过
河流,田野,暮色。或许还有我的村庄。
今天适合说出麻雀的低语浅唱。
说出消融的冰。开盛的杜鹃。被风
吹乱的早晨,午休,和书页。
被吹透的中年,梦中的相见,我不说出。
我们都有欠于冬天的道歉
冬天转过身去。像落日,有李子的味道。
我们在失去。少年的单车。一道
几何题的几种证法。失明
又耳聋的老家狗,走失在年夜的炮声里。
三场雪回到地下。细叶与花苞
回到枝头。河流起身。路途备足干粮。
马群驮上“哒哒”的回声远去。
我合上昨夜第三百六十五页。黎明
在第七行诞生。用失去送别失去。
用解冻的炊烟,纪念绿月亮,红屋顶。
当幼兽跑出深山。低处的水,淹没
不可粉饰的羞愧和丑陋。我将
答应春雨,代替我,哭出心底最后的眼泪。
一只橙子
预报的暴风雪没有来。禽流感来了。
在他处。征用、强拆、暗杀
在头条里。海棠、牛至、欧洲蕨
并不构成有同儿戏的多边关系。
春节铺上的桌旗还干净。
文菖蒲斜插在青花瓶里。几本书
散落在不远处。一团搂搂抱抱的和气。
它还是老去了。像马贡多
第一主妇乌苏拉。被抱着放在供桌上,
被抬着藏进谷仓的柜子里。
“这么说,这就是死亡了”,她说。
善于重建的手,想重建一次生。“门窗
统统打开,烧鱼煮肉,让外乡人进来。”
阿喀琉斯也在脚踵藏有致命伤。
孤独回到土里。傍晚,套马的汉子
走进包房,取下壁上的马头琴。
我不动刀子。为让一只橙子保持完整的尊严。
赎回
我将看见,在
看不见的背后,冬眠的
松鼠,灵蛇,北极熊,在等待惊蛰。
“反正是征服不了的”。
我们推开窗户,让未曾入窗的
云影,经声,涌进来。
最早的雨水,洗亮马嘶,
草甸。牧羊犬,赶出伸着腰身的羊群。
亲人在昨天,坐上最后一班夜车。
时间是春天里的佛陀。花朵赎回
颜色。诗人赎回隐喻。我放空
双手,等待握紧二月的雷声,五月的麦子。
内隐
总羞于提起,左心室
藏着的铁甲和伤疤。看见的
在萌芽。看不见的,也在密集地萌芽。
十点钟的广场,有两条路
通往黎明。盲人走过北边的那条。
客满。小旅馆开始漫天要价。
屋檐下的燕巢,新泥是挡马河里的。
草梗是爷爷蒲席上的。
泥与草上的血是它们自己的。
时间是我自己的。自由,
哭声,还有冬天托付的一句话。
不宜说出的,我练习扼紧懈怠的喉咙。
暮色
暮色涌来。一只折耳猫
在二楼的窗台上,
回头望了望,跳进去。
“小黑裙若是穿对了,任何衣服
都代替不了它”。那时,温莎夫人
眼波里的地图鱼,正游过浅海的礁群。
七点钟的国际台,安达卢西亚
越过水障,石墙,在三重障前停下。
右边的第三根肋骨,又疼了。
远方,星光渐阔。患眼病的男人
拐过花园,走进了客厅……
书页里的红唇,等待菩萨的安排。
明天的早餐
瓦砾之上,我听见落日的
晚祷,碾过废墟:“这是正路,
你行在其间”。
响亮的,冲破喉咙的光,喂养干渴的泥土
和石缝里的草芽。神赐的日子。
我坦白,我没有理由
喜欢。在春天,
丑陋和阴谋,借惊蛰冲出膛线。
世界的半身,围坐在深夜的
圆桌前。“人民”
被摆在高脚盘里。
右边子弹,左边粮食。
不必从梦中一再起身。在灯下,
在上帝的黑暗里
与枕边人拥抱,或谈谈明天的早餐。
麻雀的心事
它们急于进城。 在黎明前
挤上最早的过路车。
我梳洗出待客的模样,
洒下清水,打扫庭院。
端出朝阳和谷粒。
我们在枝头上坐下,攀谈。
谈麦子起身,偎紧春天
返青,与拔节。
谈清明日近,挡马河上
日夜摆渡过往人
与迷路的冥魂……
也谈异域的舞台,
弹劾与下台,阴谋与丑闻,
都是见怪不怪的戏路。
我们偶尔争论,没有
不可调和的争端。
我们是亲人,
只交换春风里怀揣的消息。
作者简介:
班琳丽,笔名班若,女,1973年生,河南商丘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
名誉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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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编 西玛珈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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