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泽宪《马厂巷的回忆:养猫记》
马厂巷的回忆:养猫记
成泽宪
现今流行的宠物热，让小猫小狗等动物身价陡增，成了新的奢侈品。作为精神调剂，动物的陪伴往往能使人消除寂寞，缓解各种压力，籍以滋润浮燥的心灵。
从前的人们却是从实用目的出发，如老年女性饲养一只猫陪伴，逼逼老鼠，平时拾点剩菜剩饭；家里养条狗是为了看门护院，到了冬季杀了还能作为美味来享用，虽然这很残忍。
那个年代养的都是本土猫狗，没有宠物概念，不像现在有那么多的外来品种，什么短毛猫、暹罗猫、波斯猫、蓝猫、加菲猫等等，一个个长相怪异，孤傲高冷，养尊处优，令众多痴迷狸奴男女无法自拔，甘心做铲屎官而乐此不疲；其价格也高得令人咂舌，心有余而力未逮者叹而却步。
我小时候也是爱猫一族，见到猫都会端详逗弄一番。常听人说“狗是忠臣，猫是奸臣”，可我偏偏对这“奸臣”情有独钟。这也许是猫和我的性格比较接近，也有可能因为猫能捉老鼠，属于有本领的动物，让我欣赏。
我记得当时隔壁王会计家养了只小花猫，浑身毛茸茸地“喵喵”叫唤，非常可爱，我就忍不住去摸摸它，可总是摸到一身骨头。我心里疑惑:传说中武艺高强的“老虎师傅”怎如此羸弱？
虽然有些失望，看着小猫长得呆萌可爱，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珠，嘴的两边各长出几根不长的胡须，让稚气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滑稽似的威严，我依然钟爱有加。我用线拴在小棒上，线头扣上一小纸片，摆动小棒，纸片也随之而动。小猫好奇，必伸爪挠抓，每每扑空，那专注灵动的神情更显得憨态可掬，让人忍俊不禁。
读中学后，百般喜欢猫的我，再没想到竟意外伤害了猫。
过去后街人民剧场对面有家名叫“张德记”的南货店，三间房门面，卖些油盐酱菜糕点食品。店内柜台旁有一小门通往马厂巷的丁家大院，我放学后常从那门经过，是一条回家的近道。
一天中午放学，我照常从柜台旁走过，刚进门猛然见一只大白猫正倨傲地坐在对面四合院屋顶，不由地心里一股冲动。我喜欢猫，但也注重猫的毛色，狸花猫，虎纹猫，黑猫我都喜欢，唯独白颜色猫就是我不待见的品种。
见白猫丝毫不警惕，继续在那呆望，我悄悄掏出弹弓，拉满皮筋，那弹丸直朝它飞去，只听“呯”的一声，那只猫头部中弹，歪倒在瓦沟里，一动不动了。
我下午放学后特地又去看了看那屋顶，它依然躺在那儿，肯定是死了。这让我忐忑了好长时间，只想教训一下，却送它上了西天，一阵负罪感涌上了我的心头。听人说猫有九条命，为什么就禁不起一泥丸呢？
有一天，我家门前来了一只漂亮的小公猫，全身的黑毛，只有鼻子下面到腹部和四个爪子是白色的。看模样，是一位离家出走的“熊孩子”，不知从哪儿流浪到我家，而且显露出不想继续漂泊的意愿，于是我就收留了它。由于这位不速之客来历不明，即使在今天，我也无法因循古礼，给它的主人送点盐，或者找到它的妈妈发个“柳条串鱼”之类的犒赏。
王伯伯笑眯眯地告诉我，小猫的毛色叫“乌云盖雪”，是稀罕品种。闻言我很高兴，一心想把它养成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猫，重现“大俠”的风釆。
然而养猫须喂鱼，我那时还在读书，且自家饭菜都少见油水，哪有剩余荤腥供养它?母亲在买了二次猫鱼后，也明确表示不再继续。
眼见小猫越来越瘦，我心里不免焦急。一天，我家屋前梧桐树上歇了只麻雀，我搭弹拉弓，那雀应声而落，我正要上前去拾，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身旁窜出一道黑影，瞬间，小猫已将麻雀咬在口中，它快速跑进屋内，鼻子里还发出“呜呜”的低吼声。
我突然醒悟，猫是肉食动物哎。
片刻，黑猫踱了出来，懒懒地伸展着前腿趴在我脚旁，舌头不停的舔爪子在脸上擦来擦去，嘴边依稀还留有一丝羽毛。
从此后，我再也不为猫食忧愁，只需放学后带上弹弓穿过后街春和巷，去王家田蓖麻地里走一趟，一二只麻雀或“白头翁”就会到手。回家后拔去大羽毛，用火钳夹住在煤炉上烤，几分钟后，香味四溢，小猫即可享受一顿烤肉大餐。
俗话说“狗念主，猫恋食”，几个月下来，靠着鸟肉高蛋白的滋养，小猫很快长大了，一身黑毛在阳光下闪着亮光，我用竹篮兜住称了一下，居然长到了6斤重。
白天我常摸着那柔软的皮毛，它就一动不动伏着，享受着爱抚，腹部里发出一阵阵咕噜咕噜声；晚上它有时会钻进我被窝，我把它赶下床，一觉醒来，发现它又钻回来了，原来猫竟然是畏寒动物。
正当我陶醉于养猫的乐趣时，中学毕业了，接下来即将进入工厂，那时谁还有时间伺候它呢？望着黑猫肥硕的身躯我有些发愁。
这时常来我家玩的二弟同学徐某主动提出由他来饲养，这倒是个好主意，一来不会让猫挨饿，二来也还可以常见到它。
于是，一个冬日傍晚，小猫被徐同学用布包包住，带离了我家。
几天后，我按捺不住思念黑猫的心情，找到了徐同学家，然而却没见到“乌云盖雪”。见我上门，徐某解释说，它跑出去玩了，言语神色有些不自然，我也未多想离开了他家，心中惆怅。
又过了几天，弟弟突然告诉我:“乌云盖雪”死了，据徐同学说，是被人毒死的。听到这消息我头脑“轰”的一震，不禁想到:如果不让猫饿着，它又怎么会因觅食而惨遭非命呢？会不会是他吃了“乌云盖雪”而编出来的谎话，这个哈尔滨小子什么事做不出来？况且黑猫又那么肥。
第二天徐健送来了一张猫皮，脸上表情颇为诡异。
见到熟悉的黒白分明的毛皮，我心中五味翻腾。那么活泼健壮的小猫如今只剩下一张皮，是棒杀还是绞杀？抑或是刀子？……
纵然恚怨满腹，碍于是二弟同学，我只淡淡地说:“皮我不要，送给你了。”
可不是，猫都不在了，要皮何用？再说“睹物伤怀”，回想起那短暂的养猫之乐岂不揪心？
就这样，我的第一次饲养宠物的经历宣告结束。
虽然以后又收养过几次小猫，其间也有许多故事，让我了解了猫的各种习性，但外形毛色各异，和“乌云盖雪”相比，总觉不如。
时至今日，我仍然没有忘记那只可爱却又可悲的小黑猫，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我曾用心地照料牠，让它享受着美味；最终我又轻信别人，让它也成了别人口中的美味。
【作者简介】成泽宪，南京六合区人，自小爱好文学，退休后喜欢旅游，空闲时拿起笔写点回忆文章，追寻难以忘怀的淳朴，往事，作品散见报刊和各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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