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作家】徐继明:请客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701】

请    客

河南南阳        徐继明

1996年，我有幸到乡政府做新闻宣传工作，这可是个肥缺呀，因为前两任都因文章获奖而转正提了干部，我这两把刷子，都认为获奖是手拿把攥的事，三二年便获指标转正，请等候喜鹊唱枝头了。

工作时间一长，一来而去，党委办、政府办几位工作人员便熟习起来，而且无话不谈，打的火热。他们中好几位，几次劝告我：进政府机关，按道理得先请客，这叫见面礼儿，然后才有资格跟我们一起共事，否则就叫瞎碰乱撞，不懂得潜规则、是个处事有问题的家伙。我说请嘛，咋不请哩。心里却说，我就这每月120元工资，腿弯汗，经不起咋折腾，只是口头应酬着，却并不施行。

有一天，办公室小张(副主任)，将我的烂杆车子锁住，提包给我藏起来，"想回家，没门儿，看你今儿请不请？"逼到这份上，没退路了，舍着咧着，请吧。还是政府老招待所，八个人围一圈儿，每人点个菜，酒当然是当时最流行的酒喽，烟不吸好的，也得拿得出门呀，好歹忽隆一顿，少叫他们经常捏我嘴角。

第二天到党委办公室，书记办公室秘书王主任唬着脸说："你昨天请客了？怎么把我和政府办吴主任给忘了？介绍你进政府的徐大宣传也抛脑后了？为你进政府，曾为你鸣锣开道的有关几位铁杆粉丝，也弃之于《被爱情遗忘的脚落》？不行，今天得再请一场。

这叫趟水趟到河中间，回头，已经不可能了，只有向前冲了。按理儿说咱也该请，党委政府诸位，对我的工作曾多次给予极大支持，有啥好新闻线索常透露给我，有时候上边来人招待，本来与我搭不上边，也请我去作陪，就冲这一点，我就得请客。昨天几位不当家吃二馍把式的，请那档次，今天这几位，都是独挡一面的主任，因此招待标准，决不能亚于昨天，还得适当高一点。情非得已，我又忽隆了一回。

第三天刚进政府院，有人告诉我，抓宣传的王书记有请，我心想，可能有宣传任务。一进门，王书记笑容可掬，对我进政府以来的新闻宣传工作予以充分的肯定和褒奖，并捂着嘴向我透露，好好干，一有机会，线就给争取个指标转正。就是由杂牌军转成正规军，从此也吃香的，喝辣的。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也不象开玩笑。"今天星期天没事，咱俩关起门来谈点私房话儿，你在报上发表的东西我都看了，你老弟，有知识，有水平，将来一定能成大器，我要为你的成材助一臂之力，并表示，今后有啥难事，尽管找我了，我会尽全力帮忙的。还特别透露，今天愿与我共尽中餐，再仔细、认真、深入的和我掏掏心窝子。

说到这份上，好无疑问，是让我请客哩。我想，这也正是我该请的人，因为当初进政府就是他点的头，"你正是我们需要的人才，好好干，前途无量！”如果我能够转正，这可是用得着人呀，抓宣传书记，这可是政府的三把手，除书记乡长之外，人家可是一手遮天呀。据我观察，乡长和书记不对茬，书记不放权给他，他和书记一把牌，一起从一个地方调来的，书记讲话结巴，没水平，实际上每逢大场面，都是王书记作开场白，那讲话，真是妙语连珠，风声水起，具有很强的凝聚力和鼓动性。在群众眼里，这是我乡最有水平、最能办事的好官啊。这客，我请定了，我意识到，这是领导主动向我伸出的橄榄枝，我不但要请，还得请象样的人作陪，规格当然要高于那两次了。

年终，我一篇好新闻在《河南农民报》获奖，一篇在《南阳日报》获奖，可是，一切迹象表明，我丝毫没有转正的希望。因为现在和早几年不同了，你一篇文章获奖、就是十篇文章获奖，也没人给指标转正，那个政策早取消了，要想转正，得有文凭，得凭考试，还得有得力人给你使劲才行。

饭店老板找我结账，三次一共1440元，我每次都喝得一踏糊涂，签字也不知多少钱。爷太，这不要我命嘛，这可是我一年的俸禄啊，如果结账，这一年我算白跑了，最要紧的是：我在老婆面前也交不了差啊，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无奈找党委秘书诉苦，秘书一笑："这好办：我签上名儿，就按记者来访工作餐处理，然后你找王书记签字，由政府出钱，这不结了。"

我千恩万谢，退出党委办，横竖甭提那转正之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能让老婆高兴，我的高兴之状，不亚于唐三藏取来了真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