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4】“我的父亲母亲”全国散文、诗歌有奖征文大赛魏兆瑞作品
月落吾涕
魏兆瑞（上海）
在我的生命中，妈妈的爱就像天上的一弯新月，总是冷冷的，让人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尽管如此，儿女们对她从心底既敬畏又感激。
“年少不知父母恩”。在妈妈眼中我是一个不省心的孩子，也是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凡事总是跟她对着干，究其原因：一是在兄弟排行中我最小，二是出生不久，听妈妈讲，在我刚满周岁时，一场大病便让我失去了行走能力，后来要不是见多识广的父亲从中引导，也许我这辈子都会卧床不起。从那时起，人到中年的母亲，暗地里不知为我流了多少泪？又不知为我花了多少钱？最终也没能治好我这个病，这让母亲很失望。
记忆中的母亲，既不温顺也不和善，天生性格就很刚烈，我想这与她生活的那个年代和家庭，或多或少都有一定的关联吧？
母亲最大的缺点，就是脾气暴躁，爱管闲事，训人不打草稿。另外她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喜欢”嗳气，而且声音很大，总之让人挺烦的。更让人接受不了的事，有时谁要是不小心冒犯了她，她就会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边哭泣一边不停的唠叨：“你们这些没良心的东西，我为你们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父亲去逝早，是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们拉扯大的，现在你们长大了，翅膀都硬了，用不着我了……”如此如此，这可是她的拿手好戏，挺管用的，说白了她就是在给我们上“政治课”，在洗脑。每每遇到这种情况，再有理的兄弟姐妹，也都只好退避三舍，让她三分。说实话，不是我们做儿女的一个个都怕她，而是因为母亲真的为我们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罪。
母亲十七岁就跟（嫁）了父亲，风里来雨里去，有时还要面临杀头的危险。那时父亲是新四军，为革命他很少回家，后来也曾到朝鲜参战过。因此，家中大事小事都要她来张罗去搭理。十七岁，对于今天在牛奶中长大的孩子来说，也许她正在美丽的校园安心读书，也许会躺在妈妈那温暖的怀抱尽情的撒娇，而当年那个瘦弱的母亲，据她讲，那时她只有七八十斤重，却早早的用她那稚嫩的双肩，扛起了这个家。
母亲的身材很娇小，大约在一米五六，别看她个子不高，但她很勇敢也很坚强。曾经她告诉我，年少时，有一次小鬼子进山扫荡，经过她家门口，非要她烧锅开水供他们饮用，母亲以铁锅漏水为由，硬是不给小鬼子烧水，这可惹怒了日本鬼子，后来小鬼子要教训她，却被她身边一位好心奶奶给拦了下来。老奶奶为救母亲，最后便遭到小鬼子一阵暴打，差点伤了性命。这件事给母亲印象很深，每当她说起此事，她都会为那位好心奶奶而伤心叹息。
母亲不但勇敢，也很机智幽默。她娘家有位大嫂，形象气质不佳，但吃东西却非常讲究，对此母亲心生一计，悄悄的涮了大舅妈一回。一次她上山打了一兜的山枣，回家后她偷偷从中挑了几个品相较好的枣子，含到嘴里然后吐出来，送到大舅妈的手里，大舅妈本以为小姑子对她如此友好，便不加思索的嚼咽了下去。事后，母亲把这件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她时，气得她直想吐，当我听完这个故事，也哭笑不得。
母亲的命既硬又苦。解放后，父亲由于受到文化大革命的打击，加上又生了一场大病，便含恨离开了我们，那时她只有四十多岁，兄妹七人，只有大哥一人成了家立了业。面对家中一大帮嗷嗷待哺的孩子，我的母亲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记忆中的母亲，总是穿着那两件传统服饰（大衣襟），一件深蓝色的，一件烟灰色的，头上扎着一把小鬓，满脸看不到一丝笑容。从那时起，从不抽烟的母亲，一抽便是二十多年，后来直到我们一个个都成家立业，她才下决心把烟给戒了。
妈妈一生最担忧的人就是我，我是她的老儿子，而且身体又有残疾，但同时我又是她生命中最骄傲的一个孩子。此前她一直为我的婚事着急上火，后来我没有让她失望，在我二十七岁那年，终于了却了她的心愿。年轻的妻子不仅人长得好看，而且也很勤劳善良，这件事不仅让她老人家长了脸，增了光，而且也让左邻右舍羡慕不已。不仅如此，在艰难困苦的岁月中，我用我残缺的生命，又圆了两个女儿的大学梦，其中小女儿还是硕士研究生，这让她更加开心。另外，母亲最喜欢听我唱《牡丹之歌》和《北国之春》，还说我的歌声堪比蒋大为，这让我有点受宠若惊。不过母亲也让我有心疼的时候，记得儿时我跟三姐吵架，顺口骂了几句脏话，于是她对我大打出手，同时罚站不让我吃饭，那时我心中一直愤愤不平。后来当我走向社会，成了家立了业，从中我才真正领悟到她严字背后的含义。古人云：“不以规矩，不成方圆”。韩非子有句名言我也非常欣赏：“慈母多败子”。可否呢？如果母亲当年心慈手软，放任不管，也许我就会成为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如今在我的血液里，也流淌着她好多优良基因：坚强、勇敢、机智、幽默，否则，我不可能有今天的荣耀！
母亲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当年曾跟随父亲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例如湖南通化，最远的地方是东北铁岭，如她所言，她曾走遍半个中国。不仅如此，听妈妈讲，她年轻时玩花船，唱小戏，也是一把好手。别看她斗大的字一个不识，但从她口中时常能听到好多有哲理的话语：什么“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满瓶不响，半瓶咣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等等。
知儿莫过母，有时说到我，她一针见血的指出，你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给你梯子，你能上天。此言虽有点过火，但我确实是个很有梦想的人。关于梁山伯和祝英台的凄美故事，她也能说得头头是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为关照我和孩子，母亲把大半生的时光都献给了我，为此我很惭愧，也很内疚，在她生命弥留之际，我却未能守在她的身边，这也成为我一生最大的遗憾。
这就是我的母亲，一个经历了很多苦难，而又不甘示弱的坚强女性，用时下最流行的一句话来形容，她就是一个女汉子，一个真正的女强人！
另外母亲还有一大特点，就是心灵手巧。她不仅会裁剪衣服，而且还能做一手的好菜，这让我很是敬佩。记忆中印象最深的是：小鱼锅贴，萝卜丸子，青椒炒毛刀鱼，葱花涨鸡蛋，以及红烧猪蹄等等，真的非常好吃……
母亲的一生是不幸的，包括她在婚姻方面。她跟父亲一生吵吵闹闹，恩怨不断。记得有一次她跟父亲大吵了一架，一气之下她上吊差点死去，如果不是家人及时发现，也许她早已不在人世了，具体为何？她从未告诉我答案。人生有失必有得，后来二十多年里，在我们兄弟姐妹的轮流照顾下，她渐渐的发福变胖了，俨然像城市里一位退休老干部，满头银丝自然弯曲，颇有风度。别看她已到耄耋之年，可精神依然矍烁，说话和做事一点都不糊涂，最终她活到九十一岁。
公元二0一五年七月九号（农历5月24日），傍晚时分，正当大哥大嫂（他们住在乡下）和二姐他们忙于吃晚饭，可怜母亲一人躺在大哥家另一间房子里，却静悄悄的“走”了，身边没有一个亲人，那天我在县残联上班，没能及时回去，这让我心中很是愧疚。虽然生老病死是大自然永恒不变的定律，但那段日子里，我还是心痛的流下了忏悔的泪水。纵观她一生所作所为，我为她作了一付碑联：一生清名烟云过，九十高龄驾鹤去，以此来告慰她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如今母亲已去了天国，从此我再也听不到她呼唤孩儿的乳名了，虽然心中不再有所牵挂，但我总感觉生命中，好像丢了一件珍贵的物品，每每想起总有点心疼，天下永远没有不散的宴席，去的总归要去的，来的也总归要来，在来去之间，我们对自己的亲人都做了些什么呢？这个问题我想很值得当代人好好去思考一下，不要只为了生活、工作、孩子、房子、车子，而忽视了那些给了我们生命，而又不求回报的父母。百善孝为先，朋友，趁父母健在，最好还是常回家看看。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妈妈用一辈子的心血，辛辛苦苦把我们兄妹七人养大成人，如果在加上各家分枝出生的孩子，真可谓儿孙满堂，人丁兴旺。既便有如此多的“观众”，在母亲走完这一生，即将“谢幕”之时，却没有一个人陪伴在她的身旁，这对于一个在苦难中长大，而从不甘示弱的母亲来说，这是一场多么无情的结局呀，在我看来这就是一场人生悲剧，让人唏嘘不已。妈妈，难道您的命就是这么苦吗？就像那天上一弯新月，总是冷冷的，静静的悬挂在那遥远的天际，让人捉摸不透，欲哭无泪，可是您为什么还要留下那一点点的遗憾给我们——不辞而别？您是在有意拷问我们的良知？还是故意在鞭笞我们的灵魂？或者在用这场不同寻常的分别来告诉我们，这世界从来就不完美，是呵，正如一位名人所言：“只有不完美的人生才叫人生”。回顾我的一生，不也如此吗？这也应了古人那句话：“瓜无滚圆，人无十全”。尽管如此，我也不能原谅我自己，因为今生我欠您的太多、太多……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如今所有的梦想都已开花结果，而您现在却不在我的身边和我一起收获您的成果，分享我的快乐，这让我情何以堪？妈妈，如果有来生，下辈子我还要做您的儿子，任你打骂，听您唠叨。
母亲生前一直反对我舞文弄墨，说那个东西不能当饭吃，但自从我在一次征文大赛中，拿到了一仟元的奖金，从此她再也不管我了，这让我很开心。所以，做人一定要有梦想和追求，努力不一定能创造奇迹，但不努力你永远都不会成功！
前程起落，岁月难追，蓦然回首母亲离开我们五年多了，五年了不知她老人家在那边可否安好？人间路短，生命无常，但愿天堂那边的父母都能安然无恙，放下陈见，重修于好，永结同心。
生命中有一种痛，那是无法用言语去表达的，这就是我对母亲的深深眷恋——仅以此文，以表纪念和忏悔！
文章于二0二0年感恩节修改完稿
【作者简介】魏兆瑞，江苏，盱眙（龙虾之都）人。平生虽喜好作文，但从不轻易转发，从文数十载虽未获奖无数，但也拿了几次小奖，说来真的不足挂齿。我的人生哲学是：有钱把事做好，没钱把人做好，余生不求大富大贵，但求问心无愧；不求名扬四海，但求平安快乐。最爱听的一句话：“诚招天下客，信义有人来”。但我更喜欢蒋大为老师的那句名言：“与世无争，潇洒做人”。
“长洲苑外草萧萧，却计邮程岁月遥。唯有别时今不忘，幕烟秋雨过枫桥。”杜牧的一首《怀吴中冯秀才》，让我常常想起多年以前结识的几位好友。借此文艺平台，顺便寻找一下失散多年的四位挚友，他们分别是：南京大学的宋安（女：西安人），万均（南京人），以及淮安的王建军，盱眙的钱广如。有知情者或愿和我交友的人，请加我微信进行交流：清风明月何须论价，高山流水千金难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