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安山文学•“望安杯”首届全国征文大赛137号作品】郭锦系||初恋的回忆（散文）

初恋的回忆

作者：郭锦系

    主编：非   鱼

                     (一)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一个夏天的早上，金色的阳光洒满了苗圃林场场部后面的山坡。阵阵凉风吹来，桉树、相思树、柏树发出沙沙的声音。我牵着林场的牛放牧到山上，就坐在一棵相思树 下，拿起心爱的《世界抒情诗》读起来。

大约到十点多钟，我觉得口很渴了，又想见她——那有着黑里透红脸蛋的姑娘，就走到场部去喝水。她正坐在厨房的饭桌前吹着风，见我来了，她笑着说：“怎么，还没到午饭时间就把牛拴了吗?”我说我口渴了想喝碗水，她立刻给我倒了碗水，然后说：“我刚焖好饭、切好菜，想歇会儿才烧菜。”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水没那么热了，我端起碗喝起来，她就拿起放在桌上的诗选看了起来。我笑着说：“我刚才看了华兹华斯的诗，有两首特别喜欢。”“哪两首啊?”我就翻出了《致杜鹃》和《咏水仙》。她看了会儿，很喜欢地说：“这个诗人把杜鹃这种鸟写得多么亲切啊！我就经常碰到这样的情形，明明听到好听的鸟叫声，想看看是怎样的一种鸟，就是找不到。”“是啊，‘这声音像在山丘间飘逸/听起来既很近又很远/……你不是鸟，而是无形的影子/是一种歌声或者谜’。”“对对，他真是写出了我感觉到却说不出来的话。”

然后她又读了《咏水仙》，赞叹着：“水仙被诗人写得真美啊！‘他们密集如银河的星星/像群星在闪烁一片晶莹/它们沿着海湾向前伸展/通往远方仿佛无穷无尽/一眼看去就有千朵万朵/万花摇首摇得多么高兴。’这个诗人真厉害啊！”我笑着说:“这个华兹华斯是英国18—19世纪最有名的浪漫主义诗人、湖畔诗人。”“湖畔诗人?”她一双眼睛里透着好奇。“是啊，他和他的诗人朋友柯勒律治、骚塞隐居在昆布兰湖区和格拉斯米尔湖区，一面玩赏湖光山色，一面谈论诗歌、 谈论人生……”她注意地听着，满脸是向往和陶醉的神色：“啊，多好的生活啊！”然后又用美丽的大眼睛看着我，眼里满是赞许和崇敬：“你知道的可真多。你以后多教我读读书、读读诗好吗?”“好啊！只要你喜欢，我天天教你读好诗好文章！”我高兴地说。我想我那时一定是双眼都放着光。

林场工人快收工了，她得炒菜了，我也得去看看我的牛跑到哪里去了。

我弯到厨房后面的山路，不禁兴奋得奔跑起来，我觉得身旁的树木、四周的山峰也都为我舞起来。我一直跑到小山顶上，对着下面的田野、河流，幸福地大喊起来：“她和我一起读诗啦！她和我一起读诗啦！”……喊够了，我惬意地躺在草地上。我感到这山把我托举得那么高，几乎要融入蓝天里。我想着刚才的一切，不禁又吟诵起《致杜鹃》：“……我躺在草地上，倾听着/那成双捉对的呼唤；/这声音象在山丘间飘逸/听来既很近又很远。……为了寻找你，我常常游荡在/树林中或者草原上；/而你呀却是希望、却是爱——/看不见， 但被人渴望/……”

                     (二)

那是个阴天的午后，我在林场的虎深坑内放牛。后来天空下起细雨来了。我本来想跑去把牛拴在树上，自己跑去场部躲雨。可是我忽然想到她，心里产生了一个美丽的期许：我不回去避雨，她会给我送伞来的！于是，我躲在渡槽下。起初，全身还是一片干燥。但随着雨越下越大，风把斜斜的雨线吹进槽下，我的衣服开始湿了，我感到有些冷意。我急切地把双眼望向通往场部的山路。

蓦地，在雨雾中我看到她出现在那边的山头上！她撑着伞，穿着红衣服。我的心怦怦跳着，她和我是心有灵犀的！

我站起来看着她一点点地走近来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走在田埂上有些摇晃的样子，她大部分时间低着头看路，偶尔把头抬起来望向我。我想把这一切深深地印在脑海中，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她来到我面前，我看着她黑里透红的脸和美丽的大眼睛，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笑着向她点点头。她看着我说：“快回去吧，我在这里看着。”然后用手稍稍遮着嘴，笑起来说：“我在我房间里给你泡了杯茶。茶叶是前几天我大姐夫给我爸的。钥匙给你。”我也笑了起来，一颗怦怦跳的心才放下来，我说：“好。”她把那把锃亮的铜钥匙放在我手里，又递给我一把小折伞。我舍不得马上走，想和她说点什么，她却说：“你快回去吧，衣服湿了吧?我屋里有电吹风，你快回去吹一吹。”“好。”我点点头，看她一眼，撑开伞依依不舍地走进雨中。

按着激动的心，我紧紧攥着那把铜钥匙，觉得它是那么神圣，因为它是她的东西，带着她的体温和手泽；我又觉得自己仿佛攥着来自她的某个朦胧的承诺。等我走下那个小山头，知道她看不到我了，我禁不住幸福地奔跑起来……

到了她的小屋前，我小心地用钥匙开了门。我终于进入了这间对我来说是那么神秘又那么神圣的小屋。一股和她身上相似的气息包围了我。我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然后仔细感受着那气息，觉得那像是干枯之后的玉兰花那种并不浓郁但余味无穷的清香。屋里的摆设很简单，左右两边靠墙放着两张单人床，靠近门口这张放着几叠衣服，窗口前那张挂着洁白的蚊帐，床上的枕头被单叠放整齐。窗前一张办公桌，一把靠椅。这小屋的一切都笼罩在淡青色之中。因为前后窗的窗帘和被单都画着青青翠竹。后窗的山风吹进来，扬起青青窗帘，山坡上的草色马上映入屋来，使我想到了“草色入帘青”的诗句。办公桌上的镜框和床底下的塑料桶也是青色的。这青色代表着主人对某种高雅情致的追求吗?

那杯茶放在办公桌中间，盖着盖子。这不是她自己的那个白瓷杯子吗?她用自己的杯子给我泡茶喝！一种被信任被珍爱的巨大的幸福从我心里涌出来。我拿下盖子，把那杯茶端到嘴边，闭上眼睛，轻轻抿着——这是她的可爱的小嘴曾无数次接触过的……

                                插图/网络

作者

简介

郭锦系，已过知天命而心有不甘，属猴而无灵猴之机敏。有空常读书，有感即几笔记下，但少敷衍成文。故写作之乐，多存于构思、想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