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眼‖宋晓贤,亦来,朱零,天岚,懒懒,车延高,江雪,宋晓杰,剑男,天晴了

1宋晓贤‖乘闷罐车回家

腊月将尽

我整好行装,踏上旅程

乘闷罐车回家

跟随一支溃散已久的大军

平日里我也曾自言自语

这一回终于住进

铁皮屋顶

一米高处开着小窗

是小男孩办急事的地方

女孩呢,就只好发挥

忍耐的 天性

男男女女挤满一地

就好象

每个人心中都有位沙皇

就好象

他们正开往西伯利亚腹地

夜里,一百个

梦境挤满货舱

向上升腾

列车也仿佛轻快了许多

向雪国飞奔

我无法入睡

独自在窗前

把冬夜的星空和大地

仔细辨认

我知道,不久以前

一颗牛头也曾在此处

张望过,说不出的苦闷

此刻,它躺在谁家的厩栏里

把一生所见咀嚼回想?

寒冷的日子里

在我们祖国

人民更加善良

象牛群一样闷声不语

连哭也哭得没有声响

2亦来‖访雪山不遇

驱车穿过数十里清晨,

转而骑马,在高海拔的泥泞中。

马夫,应邀为我们唱歌

一时间,群山静默如苦坟。

一路少话,草甸、野花,

以为客人无钱买氧气。

所以大雾久久不散,阳光浑浊

四面山坡气喘吁吁。

在半山腰,我们等了一刻钟,

后来就去吃土豆、解手、逗狗

“看见雪山,当为自己祈福。”

可幸福是一团迷雾。

依旧骑马下山。马沿途施溺

马背上的人忙于掩鼻、捏腰、揉肩。

我到过雪山,与它共过呼吸。

碌碌中年,亦可如是安抚。

3朱零‖冬天

树叶掉了一片又一片

张眼望去

光秃秃的北方

荒凉和沧桑

树上已没什么好掉的了

最后

掉下一只麻雀

4天岚‖归来已是暮晚

走到楼下,信箱的门开着

里面塞满了快递

多久未归,我已不记

这个地址即将作废

借此址八年,我娶妻生女

阳台的书桌稿纸收获春风秋月

借此手机号十年有余

前年终于取消了长途漫游

我借用的这个名字啊

也正被1496个有缘人借用

就像我刚刚借用的车位

边上标着一串长长的编号

路边外卖店买的这一碗粥

将喂养带走它的人

这借用了三十五载的身体

渐渐衰老,却仍欲念不断

打开房门,灰尘已重

顽强的吊兰也未能挺过这个黄昏

呵,今夜借床而息之地

本是万尘欢腾和归宿的老窝

5懒懒‖诗不言物

那只汽球

鼓鼓的

它温柔地

朝着接近天空的位置飘移

谁知道呢?

也许它喜欢的是

一颗针

6车延高‖月

时间用云一丝不苟的擦

才会这么亮

从远古用到现在,是夜行人的一盏灯

陪李白喝过斗酒十千

没醉过一次

只有李白醉倒了,酒香扶不住诗歌

它才小心翼翼挪过来

撕下一片月色,给他盖上。

然后学他的样子,蹲在屋顶上

思考

下一首诗

7江雪‖崖口赋——致余丛

丙申年冬,应余丛兄之邀,来到崖口

之前,并不知道它在海边,更不知

它是广东唯一幸存的人民公社

崖口如一块巨大的活化石

殖生于南粤之滨,它与同母异父的

香港岛,隔海相望。

崖口的历史,他们比我知道更多

比如他们的先人,老祠堂,毗邻的伶仃洋

冬日荔枝园,田野上烤番薯的农民

足以让我驻足一个时代的

黄昏,让海风吹拂,眺望崖囗落日。

因为两位诗人栖居崖口

我于是抵达,而在抵达之前已有

友人造访此地,他们

因为友谊,孤独,因为崖口

来到崖口,喝酒谈诗,讨论南方气候的

潮湿和色情气味,包括

土地与自由。

8宋晓杰‖忆旧

两个微醺的人

打败自己,便打败了世界

穿过人声鼎沸,灌木丛,万物失声

转过天桥,立定。火车收拢翅膀,慢慢停稳

萤火虫集会,收集火种

你边走边回头,挥手,微笑

哦那时候,还没有点灯。脚步变轻

不是因为酒;我热泪奔涌,不是因为疼

9剑男‖含羞草

知羞耻的不只是人,也有植物

条形的细叶,绒线一样的花

人轻轻的一碰

就收敛起自己的舒展和笑容

风吹过来

雨滴打在它身上

都不为之所动

仿佛动它的人不知羞耻

10天晴了‖垂暮之年

五十年前,他也曾春风得意

当队长、村长

说话声如洪钟,走路一阵风

遇到看不惯的人事

非要站出来争个面红耳赤

现在,他分不清自己的牙刷、毛巾

上卫生间忘记关门

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涎水

他洗完澡,拿着一件T恤左看右看

领子袖子三个洞口,轻易地

打败了他

他颤巍巍地走出门去

却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看啊,他在一个岔路口停了下来

巴巴地看着来往的路人

巴巴地,等另一双手的牵引

他永远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

永远想不到垂暮之年所经历的

恍若另一个人的童年

唐山记

  “燕赵七子”诗丛之一的《唐山记》,是东篱第三部诗集,由花山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这是一部人文地理意义上的山海经(唐山北依燕山,南临渤海),也是一部植根于大地震废墟上的精神史,更是一部充满童年经验和成长经验的油葫芦泊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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